陆以蘅不客气地抓起糯米糍咬了一口,香甜可口软韧适中:“这是我家小青鸢特地向御膳房的张管事学的,你知道张管事吧,他负责六宫膳食最是擅长烹饪糕点,李太后对此赞不绝口,”她瞧着明湛倔强的脑袋一点点撇回来,“喂,小殿下该不是怕我下毒谋害吧?”

    这么谨小慎微。

    “谁怕!”明湛激不得脱口就反驳,赌气抓起糯米糍就往嘴里塞。

    香甜软糯一下子充斥口腔,花生与芝麻的香气沁满脾胃,他狼吞虎咽忍不住又去抓第二个,抬眼恰看到陆以蘅笑吟吟的脸顿觉自己在“敌人”面前丢了尊严般的失态,手一松,糯米团子“啪嗒”掉回了篮里,明湛一边咂巴嘴一边口齿不清愤愤嘟囔。

    “你、你不用假好心,就算送吃的,我也不会感激!”这个女人是害的父皇大*发雷霆逼死母妃的罪魁祸首,缀霞宫的宫娥们都对她深恶痛绝。

    “感激?”陆以蘅哑然失笑,“明湛殿下,您是寄人篱下的小皇子,我是朝廷亲封的小将军,何以见得臣女需要您的感激?”

    云淡风轻的话很讽刺很伤人,明湛从天之骄子变成了过继孩子,静嫔如今虽视他如己出,可将来一旦那娇宠生下自己的孩子,明湛就会成为一个人人厌弃的累赘。

    小皇子心知自己的处境,他咬牙默不作声,卡在嗓子眼里的糯米糍怎么都吞*咽不下,他虽然只有八岁,可见过晋王明狰策马狂奔,见过东宫明琛点将列兵,他希冀着自己能快些长大,变得更好更强大,父皇母妃的宠爱让他得天独厚,可如今烟消云散。

    深宫路险举步维艰,明湛的倔强可不是个好兆头,小皇子只敢暗落落的咬牙切齿,突地,怀中被塞进了有棱有角的东西。

    他回过神来,发现是一把木弓。

    做工虽不说多精致可的确是趁手的很,箭筒小巧,箭矢锋锐,他错愕的看着陆以蘅,显然,这是她亲手打造的。

    “你做什么?”明湛不懂。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连趁手的兵器都没有,就想在御花园里‘刺杀’我?”陆以蘅想起那天的事就忍不住发笑,半吊子小皇子趴在泥地里射出一支歪歪扭扭的箭,就是放只呆鸭怕都射不中,“我陆以蘅是大晏三品实权武官,你算什么?”

    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来实在嘲讽。

    书院夫子的课文都还没背的滚瓜烂熟,为政、军事、民生,身为帝王之子却这般百无一用只会耍花拳绣腿三脚猫。

    可笑。

    明湛的小手将木弓捏的嘎吱响,眼眶一红勃然大怒:“你、你不要妄自尊大,本殿下、本殿下将来,将来一定可以——”他若是有一身的好本事,将来一定要——

    “杀了我?”陆以蘅眨眨眼接下话茬,突地俯身,脸庞近在咫尺,直把那小皇子吓成了结巴。

    杀人?

    明湛其实从来没有那股子狠劲,他的确不喜欢陆以蘅,这个平日里看起来疏疏漠漠的姑娘是个会捅破天的女人,道貌岸然、欺世盗名,他最大的心愿就想要叫她出丑失利吃苦头,可——杀人?

    明湛被这两个可怕的字眼给噎住了。

    “你杀过人吗?”陆以蘅瞅着小皇子呆若木鸡的模样,歪了下脑袋,她身上有着山花烂漫的盛夏气息被炭炉的暖意烘托,“啪嗒”,小殿下被逼得往后退却——显然没有,别说是人,明湛连个小猫小狗都没碰过,“可臣女杀过,还不少,鲜血在手掌里的黏腻,淋漓在脸庞的炙*热,怎么洗也洗不掉,那股腥味盘旋你脑海里几天几夜不会飘散,啧,”陆以蘅眯起眼,也不知是恐吓还是享受,“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眼睛里都是他的血,梦里,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