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蘅气恼于,陆贺年十年前选择了屈就,十年后依然选择逃避。

    “我可不信。”陆贺年眼神一瞥就能知道自己女儿在想什么。

    陆以蘅努努嘴嘟囔着,竟有些宽心释怀后的哑然失笑:“只是像起卿洵哥哥以前也爱编这些小玩意儿。”回想起那个擅长温言笑语的男人连心情都会开朗愉悦不少。

    陆贺年跟着轻笑:“顾……顾卿洵?”他在记忆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对,那是陆以蘅年幼时的青梅竹马,“那小子可还在盛京城?”

    “自然,”一谈论到盛京的往事仿佛两人都撇去了方才的怨怼闷气,“他现在可是杏林先生的得意门生,上能入御书房,下能踏太医院,就连九五之尊都倚重的很。”若说谁还能算得上出淤泥而不染,大概也就只有顾卿洵了。

    陆贺年摸着胡子连连点头:“出人头地啊,那小子生在玄黄之家,我瞧着就像个好苗子,他的父亲可还安好?”那顾家药庐家喻户晓的老大夫,当年可没少为陆以蘅的病情废寝忘食。

    “老先生已经故去数年。”陆以蘅淡淡道没增添更多的悲情。

    陆贺年一愣,记忆似是突地有些断片,连陆老头子的样子都在一瞬间变得模糊,是啊,他离京十多载,人情变迁、世事无常,陆贺年可以装着不听不闻不问,然时光却不会饶过任何人。

    他“啊”的吱声算是知晓,晃了晃手里的蚱蜢:“顾卿洵那小子对你好吗,我总记得,小时候你最爱跟在他屁*股后头喊着卿洵哥哥,就连你、你大哥都比不上。”想起往事,难得陆贺年的唇角勾起半分沧桑弧度,似笑非笑。

    陆以蘅可就不好意思了,只觉得自己的糗事掩盖不住:“他很好,在京里帮了陆家不少的忙。”他们相携相持走过一段很长的路,哪怕多年不见的第一眼里也充斥着熟稔和信任,这种情分世上难寻,在陆以蘅失去家人之后,顾卿洵更是她在盛京城里为数不多的寄托之一。

    陆贺年隔着月色和火光偷偷瞧着自己女儿的神色变迁,有喜有悲、怅然若失,从生到死又置死而生,这个姑娘眼里心里所容纳撑起的一片天地都不再是自己当年悲痛万分救不得的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儿,盛京城里尔虞我诈、诡谲多变,她历了大风大浪、跌宕起伏,曾经的婚约枉费,曾经的情谊变化,有人平步青云、有人各奔东西,整个魏国公府的孽债都积压在了她瘦弱的肩头。

    陆贺年很清楚,陆以蘅有许多的心酸事没有说出口,她只是笑着,将那些生死伦常用极为轻巧的口吻当做戏言笑谈而出。

    两人似心有灵犀般不再提及沉冤情仇,倒是将这些年来边关风情、盛京新貌互相倒腾了个遍,哭哭笑笑的叫人忍俊不禁。

    “你是怎么和小王爷闹成了一片儿?”陆贺年对这还挺好奇,凤明邪常年在凤阳,倒是听说过受邀进京的事,他是打死也想不到那传闻中招摇过市、风流倜傥的小王爷能和自己那“药罐子”女儿扯上什么关系,尤其还是陆以蘅亲自向凤明邪求的随军出征。

    非同小可。

    “说来话长。”陆以蘅眼珠子转转,像是触到了某些难以启齿之处,扭着头只想打哈哈糊弄过去。

    “这不,今儿晚上咱谁也别想沾床。”有的是大把时间,陆贺年大老爷们没瞧清楚这其中的“奥秘”反变得死缠烂打起来,或者说,他对那远道而来的凤小王爷更是好奇——圣上竟派了个百无禁忌的男人前来援兵,有趣,有趣的很!

    陆以蘅清了清嗓子,喏,怎么开始的,就从——就从咱们那位在阅华斋风生水起的“败家子”说起——

    有惊有险、悲喜交加。

    仿佛才一眨眼的功夫,东方云端就已露出光明。

    夜话肃寂,然战时延误不得,陆贺年指挥若定,整修待毕便携同陆以蘅的五十人精锐星夜兼程赶往永兆。

    终在四日夜,高耸城墙矗立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