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宵夜三人都没能吃好。小砚时不时便往那方空座瞧,仿佛那里坐着什么吃人的妖魔。傅铮倒是淡然,在小砚的频频注视下四平八稳地端坐着,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因着有小砚在,他后面的计划只得统统取消。从桃花酒肆出来后,三人踏着大好月色,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傅铮如今出入皆不方便,易然在尚书府给他寻了处幽僻的客房。回到尚书府后,他便同易然作别,拾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易然摸着下巴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这背影中带了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沧桑。她叹了口气,掂了掂手中微凉的小瓷瓶,转头同小砚道:“我积了食,四下逛逛再回去,你先去睡吧。”

    小砚握着她袖口的手紧了紧:“小姐,那东西会跟着我们吗?”

    易然拍拍她的手,瞥了眼傅铮离去的方向,含笑道:“放心吧,他走了。”

    最终,易然还是先把战战兢兢的小砚送回了房中。小砚扒着门边,尤不放心道:“小姐,你捡有光亮的地方走,若有什么不对一定要喊人。”

    易然点点头,又安抚了番小砚,替她阖上门,踏着月光轻车熟路地朝傅铮所在的客房走去,

    那处所在委实偏僻,一排房屋都是年久失修的模样,院中的杂草无人打理,生得近乎半人高,细长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在夜色下带着一派森然。

    易然推开半掩的院门走进去,尽头的房中烛火如豆,窗纸上映出个清隽身影,影子的手中握着册书卷,看来傅铮还没歇下。

    她没急着上前敲门,先把整个院子环视了一遭。尚书府是皇上赐下的,听闻先前住在此处的是位前朝重臣,这院落原是他的一名小妾的住所。后来听闻那小妾不堪正室的磋磨,又兼幼子夭折,悲愤之下找了个安静的夜晚,拿着白绫悬了梁。此后这里被视为不详之地,一度荒废下来。其后有仆从夜间经过,听得其中异动,直呼有鬼,后来便无人敢在夜间接近此处。再后来,此宅被赐给了易家。易尚书请了位道士前来相看,那道士来回瞧了许久,最终拿朱笔画下几道黄符,贴在了院墙之外,说是能将妖邪镇于此间。

    易然觉得这纯粹是以讹传讹,那名仆从听到的响动分明是里面这些半人高的荒草被风吹动时发出的。不过也幸得有此谣传,众人往来时皆避开此处,这才使傅铮有了居住之所。不然,若有人瞧见一间屋子大半夜亮着灯,里头空无一人,不得给吓出个好歹才怪。

    她拨开面前的杂草,拾步走了进去,轻叩了三声门。顿了顿,傅铮的声音传出来:“娘子?”

    他的语调低沉,带着些许慵懒意味,顿了顿,起身打开门:“怎么还没睡?”

    易然提起手中的酒壶晃了晃:“给你带了壶东风酿。”

    傅铮伸手接过酒壶,眼底浮出些笑意:“从桃花酒肆买的?”

    易然点点头,踟蹰片刻,道:“今晚是个意外,小砚这丫头憨厚忠心,大人别见怪。”

    傅铮淡淡道:“怎会?”

    易然抽了抽嘴角,觉得他这话十分不真诚。

    傅铮侧身让开屋门:“要进来坐坐吗?”

    易然抬头瞧了眼天边的繁星万顷,心中忽升起个打算,她望着傅铮:“大人,上回您说看星星,结果走错了地方,今晚的星星也不错,不如咱在院中坐坐吧。”

    傅铮觉得这主意不错,两人把院中老旧的石桌收拾出来,易然去小厨房寻了些糕点瓜果,时值初秋,夜间有些习习凉风,吹在面上分外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