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一个朋友,之前说要买的,但疫情后就说钱有些紧张,那天他又提着一桶油去拜访,人家说最近钱买了一台挖机,又没活干,连生活都觉得紧张,又哪里有钱去买保险。他朋友说,我肯定买,等我不紧张的时候。

    他的油也没了,保险也没有谈成。他时常处在一种焦虑之中,很像出单,却不知该向谁说。他说总监老是骂人,把几个主管都骂走了。他说主管要是那样骂我,我也不干了。我倒是希望他辞职,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

    每天吃完下午饭他就出去了,不是在门口小卖部闲聊,就是去别的地方转。他在路上走着,希望能碰到一个认识的人。这样聊上几句他就可以讲他的保险了。他的朋友现在都很少跟他联系,因为他们都怕他讲保险。

    他常常说做保险是光荣的工作,是救人于危难的工作。他说在你得大病的时候,在你出意外的时候,能帮你的只有保险。他说的头头是道,可是令他气馁的是别人不但不认可,还很反感。

    我常常想干保险对他其实也是一种磨练,他那暴躁的性格需要一次次冷落的洗礼。要是因此改变了他的性格,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最近因为上班,有一周都没去看外公了。听小姨讲,外公最近的状况很不好,他不但胯骨疼,膝盖也开始疼。一晚上怎么睡好像都不舒服。一会儿要翻身,一会儿要做起来,一会儿要给按摩,一会儿撒尿,一会儿让给挠痒痒,一会儿又说拿毛巾给擦擦。

    那天早晨外公睡着了,外婆和姨妈去城里出礼。小姨一晚上起来八次也是很累了。在小卧室睡着了。外公醒来后,看到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以为所有的人都出去了,他就开始哭,他说“爹呀,妈呀,别都不管我了,没人管我了呀?我可怎么办呀?怎么办呀!怎么办!没人管我了呀,我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病,呜呜呜,呜呜呜,爹呀,妈呀,我该怎么办呀……”

    小姨突然惊醒了,一个骨碌翻了起来,说“爹,你咋了啊!我这不是在吗?”外公说“你在啊,你在那里啊!屋子静悄悄的,我以为一个人也没有,哎,你说我活这人有啥意思?”

    原来外公有点内急,看到屋里没人就哭了起来。想着要是尿到床上,不知要被外婆怎么骂,一为难就哭了起来。小姨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外公弄了起来,撒完了尿却又弄不上去。弄上身吧,外公喊着胯骨疼,抱着腿子吧,外公的上身又不能动。

    后来小姨抱着腿子,外公一下一下,弄了好长时间,才算没摔下来。小姨说她出了一身的汗。

    曾经在儿女跟前严肃又正襟危坐的外公,现在撒个尿都要女儿帮忙,他的心里不知怎样的难堪。前段时间外公只是胯骨疼,现在他的膝盖又开始疼,他说摸一下都疼。姐姐咨询了她们医院的院长。

    院长说你外公年龄太大了,又有糖尿病,即使做了手术伤口也不好好长,要是手术做不好,估计外公连手术台都下不来。可是不做手术就这样让外公疼着吗?现在谁也不敢拿主意,怕做手术把外公做没了,不做手术外公又天天喊疼。

    外公也没有注意,每个人都有对生的渴望,外公大概也是怕把他做没了,可是这样天天疼痛也是受不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