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太后听了点头,素格进宫不久,不懂这些小地方也藏着玄机。瞧她不温不火的,也拿不准她打的什么主意。皇帝瞧上她了,她是这副模样,上回宁嫔一步上了青云,她入慈宁宫伺候,她也这副模样,倒让人琢磨不透。

    太后在后宫活了大半辈子,这样的头回遇见。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一时还瞧不真周。

    她更担心的是皇帝。

    皇帝方才跟她提起时,面上波澜不惊,口气却是十分强硬。这么把前段日子的眉眼来去都往心里一搁,觉得不好,要坏菜。

    皇帝明面上的借口是雅布。

    既然要用雅布,提拔他闺女就是顺理成章。后宫连着前朝,宫嫔的地位跟脸面,连着前面的功劳跟家世。没有个雅布在前面打仗,后面还作践人家闺女当宫女伺候人的。皇帝的后宫就是用来平衡这个的。反过来,也一样,抬举了你家闺女,当差时就得忠心。

    只是她瞧见了皇帝眸光里漾着的期望。从玉琦之后,第一次见他这麽用心来讨人。

    太后愿意给皇帝的身边塞人,下一道懿旨也不费功夫。只是皇帝若是又一次动心,后宫再来一个魏佳氏玉琦,她头一个不能乐意。

    玉琦当个宅门里的儿媳妇还成,但不配做皇后。

    顾着皇帝的面子,她面上应了下来,心里头其实不大乐意。为了一个死了多年的玉琦,皇帝尚且跟他大闹一回,再来一个,她又要费多少心思。

    “你们主子孝心,见我又睡不好,还让明心替我祈福。我琢磨着还是上回时日不够,大约先皇后心里还不足意儿,就让在北三所再做法事,地方也不用收拾,一应都是全的。这回要做足七七四十九日。”

    太后唠着闲篇儿,瞧人不看嘴头,听人说不如看人做。存了心思慢慢瞧着她就是了。皇帝总不能在给玉琦祈福的同时就纳新人。有了这七七四十九日,尽够了。

    素格心想怪道要给恩典,大约又是白日念经夜里替老太后值夜镇邪,横竖这番辛苦自己是逃不过的,给个恩典也是该当的。

    她的性子呆瓜,其实那份机灵藏的深,什么时候突然明白过来,一眼能瞧到您肺管子里。比如当下,她不明白恩典,却突然想起了皇后的那个判语,当时不明白,现在醒过了点味来。

    她如今知道太后是个深藏不露的算计祖宗,万事有自己的准主意。那日第一个着急的不是皇后而是贵妃的胎怎么样,打这里看,她根本不在意皇后的身孕。为什么不乐意,往前朝一看她就猜出来几分了。

    自己阿玛能贬,多尼不好贬。外祖功高盖主,皇帝已经如芒在背,这个嫡孙子生下来到时是谁家的,可不好说。

    “太后您疼万岁爷这份心,实在是少有。奴才阿玛打小没了亲額涅,后来有了现在这个太太(旗人管祖母叫太太),阿玛满心的孺慕,可不是亲生的,终归隔了层皮,太太待我们一家总是客客气气的。一年只让年节回去,大年下去拜年,几句话就打发了,跟怹亲儿子有说有笑。阿玛虽有心亲近,可再诚的心也没法子,奴才见过阿玛年三十去磕头,回来眼圈都湿了。到底还是亲額涅好,疼在心里。”素格絮絮叨叨,上了年纪的人,最爱这些家长里短,听的是津津有味。

    千破万破,牛皮不破。这话太后爱听,她也能说的跟真的一样。

    太后知道她绕了圈子恭维,却也不戳破,这些话听着心里顺意,慈祥的拍拍她,道,“你没亲太太疼,拿我当太太一样,我心里也拿你当孙女疼。如今倒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你去慎刑司那些天,我夜夜都睡不着觉,老惦记着我的素丫头。我知道你是冤屈的,可只有查清了才能让你再干干净净回来不是?你心里可怨我?”

    素格心想,夜夜不能安枕,您为的可不是我,您是为了您那儿媳妇呐。想是这么想,口里万般诚恳道,“主子您这么说可吓死奴才了,奴才哪能担的起,这不万岁爷给奴才正了名儿,如今还能来伺候您,就是奴才的福分,万万不敢这个怨那个愁的。”

    太后颔首道,“这么就说好,打今儿起我就护着你,再不能有那样的事儿了。”腿上惬意了,说着话竟有些迷糊要困的感觉,喃喃道,“年轻女孩子就是好,身上的气味都清香,闻着就心里舒坦。”

    素格谢了恩,便不再作声,依旧慢慢敲,哒哒的节奏里,一会儿太后响起了轻微的鼻息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