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欢回首看向皇帝,少年皇帝的情绪到底缺了几分历练,脸上晦暗的神色还未收敛完全,就被扶欢窥见到了。

    “陛下。”她轻声提醒道,“厂臣在外求见。”

    皇帝回过神来,笑道:“快请厂臣进来,厂臣总是如此多礼。”

    慕卿朱红鸾袍的下摆擦过门槛,毓秀宫内的地砖光洁,倒映着他一身艳红,如火般嚣张浓烈。只是这人的眉眼神色温和平淡,如霜雪般压着层层灼烈。

    “臣听宫人说,陛下今日没去念书,来了殿下这。”慕卿微微低下头,眼尾却是上挑,看着皇帝,“太傅今日,苦等了陛下很久。”

    皇帝看看慕卿,转而又看向扶欢,似乎想让扶欢说点说什么。

    扶欢抬起眼,看向了慕卿。

    “陛下是为着今日我进宫,才特地来毓秀宫的。就在方才,陛下还同我说,还要前往书房,向太傅告罪。”

    不过即便扶欢如此说了,慕卿的神色也并未变化分毫。他用着温和的语调,说出的话却并不温和。

    “大宣天下全维系在陛下一人身上,陛下此时年幼,要紧的是念书学习,此时贪玩一分,将来如何。”慕卿笑了笑,“不必臣多说了。”

    皇帝脸皮薄,被慕卿这么温声说了两句后,脸色变了变,终于还是低下头。

    “厂臣说的是,是朕贪玩,因小失大了。”

    皇帝走下矮榻,向扶欢告辞,是慕卿亲自送的皇帝。少年皇帝还未到慕卿的腰高,即便走在慕卿身前,也如同羽翼稚弱的雏鹰,仿佛只有慕卿一伸手,就能折断这只雏鹰的脖颈。

    难怪不满,难怪想要挣脱。

    扶欢放下帕子,看着窗外的云林,大约总有一天,皇帝与慕卿的矛盾会爆发。没有一个帝王,喜欢自己被擎制,或许最后,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她看着自己的手,不能想象到了那天会是如何。

    晚间司礼监送来了章程,如慕卿所说,这宫宴的章程司礼监理得很清晰,扶欢看起来也方便,只稍增添几笔,便完全可以用了。扶欢一一安排下去,也算顺畅。

    时间过得再不紧不慢,也到了皇帝千秋时候。虽是千秋,但这日子也是累人的,不比民间,只稍庆贺一番也就罢了,宫中的各个繁文缛节,能把人折腾去一层皮。

    不仅皇帝疲惫,扶欢也累,翟衣雀服,身上仿佛有千斤重。

    到了晚宴,宫内女眷命妇聚会,稍微能轻省一些。扶欢换下了翟衣,换了一身山水青常服,选冠子时晴晚奉上一顶,青玉的花钗冠,通透的玉色,在灯下,几乎能看见这青玉色在流动。

    她看见时,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有一年生辰,慕卿也送过一顶这样的冠子。

    果然下一刻,晴晚便说道;“是厂臣派人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