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还是黎钰时记忆中他年轻时的模样,脸上没有细密的皱纹,发间没有根根白发,只有十几年不曾变过的一双阴狠的眼,

    “为什么是你活了下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你听,那种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语气倒是与以往分毫不差。

    男人站在年幼的女童身前,低头看着她,高大的身影遮着所有的光,在女童身上投下大片黑影,他歇斯底里,发泄自己的怒火。

    只有四五岁的女童能做什么呢,除了死死地把眼泪憋在眼眶里,憋得眼圈红透,鼻尖酸疼,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要你把命还给她!你去死!你去死!!”男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掐住女童的脖子,女童那样轻,也没有反抗的力气,被他这么硬生生地在地上提了起来。

    女童双脚被迫离地,惊慌失措地蹬腿,去攥男人的手,想要将他的手掰开,一下子不能呼吸的感觉太难受了,太可怕了,那只手掐得她太疼了,她很疼很疼。

    她还不能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死。

    “不…不,爹…”

    她的反抗挣扎并不奏效。男人脸上露出了极度扭曲的笑,面孔癫狂可怖,“去死吧。你就不该活着!”

    女童大概真的快死了吧,她失去力气,放下了自己的手,她不动了。

    “啊啊——!”耳边倏然响起另一个与她年纪一般大的女童的尖叫。

    这之后,画面便渐渐地远去模糊了。

    而此时,东宫锦霞殿内,重重纱幔遮挡的床榻之上,方才睡熟的黎钰时缓缓睁开双眼,一双交握胸前的手似乎正在诉说着她的主人刚刚做了一场噩梦。

    那现在,梦醒了。

    意识回笼,黎钰时凝神于耳听了片刻。

    外面在下雨,雨势很大。这是今夏的第一场骤雨。黎钰时在东宫这半年有余的日子里遇到的第一场雨。

    那几尾锦鲤定要欢喜极了,它们最是爱在雨水瓢泼落下时在水中撒欢儿游弋,偌大的东宫里,也只有它们最是无忧无虑。

    睡意全无,黎钰时索性披衣起身,推开窗子,借着殿内和廊道下的烛光,抬眼瞧着外面珠玉断线般的雨帘。

    那雨珠砸在地上哗哗作响,将殿内众侍女的作礼声掩得小了些。

    黎钰时听到了,神色未变只做不闻,在窗前垂袖默立。

    走进来那人脚步特意放轻,看着她的背影良久,绸缎般的发丝轻绾,着袖口宽大的月白色衣裙,不施粉黛,可就是教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