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下去。”黎钰时面色阴郁,轻阖双目,眼珠却还在不安地左右轱辘。

    知了还拎着那只风铃站在四方的窗沿上,嗫嚅,“那…”

    不等她支吾出声,黎钰时的视线蓦地向她刺过来,尤如一剑当胸过,凌空穿破肺腑,冰冷又锥心。

    此时,阿措已经退到了殿门口。连她都不能多留,更不敢去而复返。她只能静候。

    迅疾地蹲下下了窗沿,不免带起一阵铃动脆响,生生吵得人心乱。

    知了转而将风铃轻放在地,“奴婢死罪,”

    她伏地跪着,“奴婢冒死一言。奴婢也曾失去至亲,亲眼看着他们在身边咽气却无能为力。所以奴婢对太子妃心中难过更能有所体会,奴婢恳请您能够释怀。”

    很好,够胆违逆她的命令。黎钰时并未动怒,而是很平静,平静得未有一点不寻常,“释怀什么?释怀她在生我时难产,因此而死吗,嗯?”

    知了瑟瑟发抖,像凭空地能感受到黎钰时一直刻意压抑着的复杂情绪一般,害怕不已。

    她伏地跪着,唇色发白,说话的声线虽抖却鲜少的没有结结巴巴,“那并非是由您来左右。您也不想得。您没有选择。这世上,没有一个婴孩的出生有罪。”

    罪…罪?

    很合适。在她自己获得了生命和未来的时刻,母亲饱受痛苦煎熬地逝去。她此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这就是她的罪。

    越是脑海中思绪如潮,黎钰时脸上越是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情绪。一早就练出来地不露丝毫的脆弱和破绽。

    大概也只有这样,那击溃别人的却轻易伤不到她。

    她惯于控制自己,不可不谓态度严苛,不想表露出什么样情绪想表露出什么样的情绪,常年累月地磨练和观察别人。只有她想不想,没有她能不能。

    她面色平静,片刻后施施然转身走向殿内,留下一句,“出去。”

    知了依言俯身退下,将那风铃好生收起放在殿内桌案上,隔天才得了准允将它挂上去。

    朗日青空,风铃轻晃。

    黎钰时虽已是东宫太子妃,母亲的忌日,于情,按例,都要回丞相府。

    无人能拦,光明正大。这半年有余的日子里,她终于能回去一次了。

    今年是她入东宫的第二年,是她能名正言顺地祭奠母亲的第一年,也是须回府祭奠母亲的第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