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出二爷去世,王府很是震荡了一番。

    王大夫人本就渐渐衰老,身体大不如前了,闻讯竟是直接哭晕了过去。阮卿和张氏匆匆赶到,和王子腾的妻子一起帮着操持了葬礼。

    阮卿对自家二哥这个女儿还是有印象的,虽然主要是因为王熙凤,但也有二哥夫妻恩爱,五六年未生育也顶着母亲的压力不纳妾的缘故,那时王大夫人过来抱远,她对这个有责任心不纳妾的二哥颇有好感,还帮着说了几句好话。

    好在王子腾的妻子生了儿子,王大夫人也就渐渐不在意了,可说是不在意,嫡亲的孙女哪能不疼爱的,尤其是王家这代孩子少,女儿更少,王熙凤是嫡长孙女。

    小姑娘是和父母的灵柩一起回来的,听到消息的时候阮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反复确认才知道,王二奶奶因为丈夫去世,悲痛之下悬梁殉情了。

    阮卿:“……”

    女儿是精明利落杀伐果断的女强人,母亲却是柔弱痴情的菟丝花,这对比……

    不过想来也正常,通常不出意外的话,母亲强势女儿就会软弱些,母亲软弱女儿则会强势一些,听王大夫人说,这姑娘像父亲。

    阮卿看着灵堂正中跪着的挺直坚韧的背影,迟疑了一下,问张氏道:“她今天还是什么都没吃吗?”

    张氏叹了口气,低声道:“没呢,这姑娘要强,哭都不在旁人面前哭,死活硬撑着,可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不吃饭。”

    阮卿挠了挠头,有点发愁。贾珠和贾元春都早慧,最难熬的婴儿时期有奶娘带着,长大了以后有时候比她还成熟些,她不知道怎么哄孩子啊。

    但人在这,又不好不管。阮卿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没什么形象地在她身边一蹲,轻声细语地问:“凤丫头,要喝点水吗?”

    王熙凤一顿,脸上冷淡的表情融化了些,偏头过来对她笑笑,恭恭敬敬道:“姑妈放心,我没事的,多谢姑妈关心。”

    才六岁的姑娘,阮卿心里不忍,想抱抱她又不合适,就轻声问道:“你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

    王熙凤眉头一皱,大概是没想到有人这么上来就戳人伤疤。她到底还小,掩饰情绪的功夫不到家,眼里的冷淡透了出来,嘴上倒是甜甜道:“有呢,爹说兄妹之中,唯与大姑妈交好,大姑妈平时最是宽和温文,要我和您学学,不要总是那么好强呢。”

    阮卿笑了一声,知道这话五分真五分假,但也不说穿,轻声道:“他这就是嘴硬心软了,当初二哥和二嫂子盼了几年才生下你,世人皆说怎么是个女儿,可是白盼了那么久,他却从不在意,常说他家的女儿不比任何一家的男儿差,就是我的珠儿也未见得比你聪明,谁说好强不好?能做到最好,为什么要藏拙或者不去做?”

    这话说的正对王熙凤胃口,王家传了几代的思想哪有那么容易改的,她虽然受父母宠爱,但很多规矩也不能逾越,就算启了蒙,但最先学的却是女德。

    王二郎怕独女先入为主养成贤良淑德的性子,私底下一直背着父母偷偷教女儿四书五经,因此她虽然学了女德,但并不全部认同。

    光几次过年的时候,王子腾的妻子就没少说她太好强,性子硬,生怕她将来嫁的不好或者被夫家休弃丢王家的脸,她也才几岁,失了所有的依仗,以后就要靠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祖母和对她有明显恶意的婶子,心里哪能不怕。

    她轻轻抿了抿淡色的唇,道:“我母亲去之前特地见过我,说让我以后多孝顺老祖宗和姑妈,可若是我……”

    她停了下来,没说是什么。

    阮卿大概能猜到一些,若是她,绝对不会抛下女儿随丈夫一起去了,她有自己的责任和倔强,硬撞也要撞一条路出来,王熙凤是聪明人,但不是痴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