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一条路子,只有爬得越高,才不至于轻易受人摆布,才有能耐去改变既当发生的结果,而不再是压上性命、拼气运的赌博。”

    “先是出卖了自己的灵魂,而后又出卖了自己的身体,他就不怕爬得越高,而后摔得越惨么?”

    “他当然知道,所以,他费尽心血、想方设法在尽量短的时间内,爬到最顶峰。十多年来,他一步步从御厨走到尚善监的掌印太监,再从尚善监到内官监,到御用监,再到司礼监,一步步地接近小皇帝,到最后再将东厂纳入麾下,只要站得够稳,要跌下来,并不容易。现下,他离最后一步,也不过咫尺之遥,但这一步,不容易迈出。”

    “殊不知高处不胜寒。”

    “嗯。爬得越高,并不意味着烦恼越少,相反,以前他所看不见的威胁,而今都成了威胁,他现在的一举一动算不上如履薄冰,但也不得不万分留意,稍一疏忽,他的对手们随时都会给他致命一击。”

    “这十多年来,就没人对他的过去产生过半点兴趣?”

    “他在霍家时便是个低调内敛的厨子,足不出户的他,霍家之外并没多少人能唤出他原来的名字,鲍满,心满意足的满。”

    “心满意足?或许他从未满足过。”

    “真正知足常乐的人,本便不多,在霍家时他或许有过短暂的知足,但惨痛的现实偏偏将他那一丁点知足给撕碎,所以,他选择了无止境的追求,不愿再做被动的、惨遭殃及的池中之鱼,他要把握自己的命运,凌驾于天,俯瞰众生。”

    姜逸尘闻言一怔,暗道“于添,原来是凌驾于天之意……听澜公子最终的目的莫不是要除掉这于添,或是说,鲍满?”

    “那霍家呢?”

    姜逸尘言简意赅,而听澜公子也立马便反应过来其所问为何,“霍家?也许这便是生存的代价,当于添有点权势之后,既想过将这儿彻底清除,再无后顾之忧,更想过给霍家沉冤昭雪,歌功颂德,然而,每当其动了有关乎霍家的念头,都会头痛欲裂,夜不能寐,大夫、巫师尽皆束手无策,他也明白过来,那是霍家的数百冤魂不放过他。”

    “因而,他便找了个说辞,将这儿设为禁区,弃之不顾。”

    “只有如此,他才能在有生之年,获得精神上的安宁。”

    “原来这便是朝廷内心的恐惧,但实际上仅是他一人的恐惧。”

    “当一个人爬得足够高之后,他的任何念想,都会被无限放大。”

    “……如此听来,听澜公子对于添的了解颇深,连他在霍家的过往都能调查得如此仔细。”姜逸尘这一番话已是变了味,不再是先前的同仇敌忾,更像是在质疑听澜公子的身份。

    他已渐渐明白了,为何老伯会要他来向这么一个可怖的角色寻求帮助,他和听澜公子不仅经历相似,而且若要深究溯源的话,听澜公子与他也算是关系匪浅,只是,他还心存疑惑,老伯究竟对听澜公子知之多少,听澜公子的另一重身份,难道不是道义盟的对头?

    还是后者只是他的无端猜测?

    “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但于添的下手很快,知晓他过往的人委实已寥寥无几。”听澜公子并未因姜逸尘对她态度的改变,而变换说话的语气,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波澜不起。

    “不知听澜公子是如何知晓的?”

    “我说过,这世上用钱买不到的信息本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