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风微凉。

    吹皱了酒碗中的老神水。

    也吹皱了两个人的额前纹。

    当扮作宽厚中年摊贩的姜逸尘向面前两位顾客分别递出两碗老神水时,两个人已不着痕迹地对过了眼神,留了分警惕。

    此二人,一人身瘦如竹,眼大如铃;一人壮硕剽悍,耳阔似扇。

    不是姜逸尘所守株待兔的郑仑、陈歧又能是谁?

    过往每至黔地,黔墟便是他们当夜的落脚处。

    昨两夜忙得抽不开身,今夜再如何也得忙里偷闲跑来“解解馋”。

    所以二人来赶墟算不得晚,已是在黔墟里好一番晃悠,散了些钱财,过了些手瘾眼瘾,才慕名转回来入口处这个号称“金枪不倒”的老神水摊前。

    摊贩的车斗里早便空空如也,余下三坛尽数摆开。

    有客来尝鲜,这倒数第三坛便不得不启封了。

    此时此刻,郑、陈二人的注意力更多落在了两碗酒水中,没有将摊贩那宽大到见不着袖边的外袍当回事,也未曾去注意摊贩伸出的左臂似要比右臂来得更为笔直些。

    二人谁也没接过姜逸尘递来的老神水。

    “尝鲜,尝鲜,我们只喝新鲜的,这两碗钱算我们的,你先喝了吧。”

    高瘦的郑仑扬了扬下巴,本便高出姜逸尘近两个头的他,几乎把整块脖颈毫无保留、毫无防范地亮给了一个欲置他于死地之人,而他的话语声基本也是奔着高处暗处去。

    老实巴交的摊贩姜逸尘闻言,不免愣了愣神,该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强自堆笑地缩回手,用着这几日打磨出来的低沉嗓音道了句:“二位爷可真是小心呀,咱这小本生意,哪敢弄啥坏?”

    说罢,便微微昂首,缓缓将右手碗里的老神水一滴不剩地倒入嘴中。

    只停歇了将左右两碗互换的功夫,如法炮制喝掉第二碗老神水。

    整个过程郑仑、陈歧都目不转睛,确认了两个细节。

    摊贩的嘴没碰过碗。

    摊贩的手指头也没触碰过碗内沿。

    在他们看来,若摊贩为江湖人,最教人难以察觉的下毒手段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