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她下意识伸手去捉对方衣摆,却只得了不耐烦的一推:“我这不来瞧过你了,本少爷可忙呢。”

    头牌保养得宜的手捏不住那滑滑的衣料,“咚”一声磕在床沿上,正好侧面皮肉薄处着力,磕得生疼。从那时起,她就像失了魂一样躺着,丫鬟来查看,却被她逮住了,无端呵斥一顿,罚跪在床前。两个人僵持着,一个状若痴傻,一个呆若木鸡,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耗到了现在。

    观莺不知道墨觞晏是故意为之,或是歪打正着。受伤的事情,只有自己主仆二人知道,按理不会走漏了风声给墨觞晏,奈何这碗莲心汤来得太巧,让她在恼羞成怒之余,更对花魁多了忌惮。

    “姑娘,奴婢求求您了,您还是喝了吧,咱们屋里这么大动静,万一让夫人知道了,那就真的不得了了啊!”

    丫鬟情急之下,直愣愣地匍匐下整个身子,盘底刺啦啦地滑向前,一头磕在地上,豆大的泪珠成串滚落。

    “不得了?怎么不得了!啊?能怎么不得了,能怎么不得了……”

    观莺犹想咆哮,却似卡住了喉咙,声音变得尖厉粗拉,只能喃喃着,忽然跟着一起哭起来,呜呜咽咽的哭声憋在嗓子眼,又费力地挤出来,不知情的人听了去,都会跟着倍感凄凉。

    观莺房里上演着呜咽二重奏,促成这一切的送汤小丫头却浑然不知,还乐呵呵地去找花魁领赏——她当然没资格进花魁的房间,只能去隔壁回过绯云。

    “好,这些是你的了。回去吧。”绯月摸摸她后脑勺,塞给她一包红纸封的桂兴斋什锦糖卷果。

    绯月叙事虽不及绯云生动,但胜在言简意赅,在这种并不好笑的事情上显得尤为可贵。绯云正打着穗子,沈渊在喝水,待绯月转述完时,一个穗子刚打了第一个结,一个水还没喝完两口。

    “就……就,没了?”绯云手上还拽着丝线尾巴,茫然地看看汇报完一身轻的绯月,又扭头看看自家小姐如何反应。

    不出所料,她家主子面上如常没有什么表情,等着咽了水撂下杯子,才抬抬眼皮,先看了看绯月:“不错。”又瞧她一眼:“还想听什么?”

    绯云讪讪地眨眨眼睛:“奴婢这不是觉得,依那头牌姑娘的性子,总要闹出点动静来才正常嘛。”

    沈渊又瞥她一眼:“闹起来,她不就藏不住了?”

    这一眼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看得绯云忽然打了个冷颤,险些拽脱了刚打好的丝结。今天一大早就是这样,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家小姐就毫无征兆地嘱咐绯月,叫把剥剩下的莲心拿去煮汤,又特意说,要挑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给观莺送去。

    她在厨房煮着粥,见绯月来,听了一半还以为沈渊自己要喝,正想说多放些糖,乍又听见后面的,当场以为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绯月姐姐学岔了。

    “不会的,姑娘说得清楚,我也记得一字不落。”绯月如是说。

    直到伺候完早饭,沈渊仍没有讲给她们听的意思,绯云只好忘掉不提,只当作主子一时兴起的恶趣味。然而此时,沈渊忽然一句含义不明的反问,叫她更摸不着头脑之余,还有点发怵。

    她不知所措垂下脑袋,两指捏着穗子,小指不由自主地悄悄摩挲,竟听不懂她主子在说什么,更找不出话来回。还是绯月上前来抽走了穗子,陪坐在一旁替她解了围:“姑娘又有什么好主意了?也疼疼咱们,讲给奴婢们听听吧。”

    “讲了也没什么用处,平白吓人一跳。”

    沈渊的回答一句比一句奇怪,两个丫鬟不免一阵尴尬对望。绯月顿了顿,试探着追问:“姑娘,到底怎么了呀?”

    沈渊只冲她笑笑,却没理她,转而向绯云道:“你去禀了夫人,请她请个郎中,去给观莺瞧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