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到这里,顾沉已经渐渐明白自己对这个异父异母的姐姐云瑶的感情了。

    傍晚的那场戏,人工降雨哗哗往下泼,他站在门口,看到云瑶穿着大衣随着一个男人离开。

    他从小跟云瑶两个人相依为命一起长大,在他心里,他们就是彼此心目中唯一的最重要的那个人,但现在云瑶心里有别人了。

    少年像飘在汪洋大海里的一根浮木,原本有个人划着小船拉着他,那是他唯一的方向,然后那个划船的人突然松手了。

    她有她更想要拉住的人了。

    少年人偏执,本来自己那点在众人看来十分见不得光的感情,已经让他非常痛苦了,云瑶与他人恋爱这件事对他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

    道具师傅边走边跟陈稚初解释:“傍晚那会儿拍完,我就觉得晏里老师不太对劲,但是周导说晚上还要继续拍,让他沉浸在这种状态里很好,我们就没有去管他。”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心地打量着陈稚初的神色。这位低调的晏太太自从来到剧组以后,就一直以笑脸待人,讲话也轻声细语的,仿佛从来不会生气。

    但现在她脸上的笑容全都褪去了,嘴唇抿得很紧,明明她的神色很平静,但莫名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力。

    她开口问:“在哪里?”

    道具师傅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陈稚初出奇的有耐心:“晏里在哪里?”

    “在天台上,你知道,那个天台没有护栏,他一个人在上面坐着,我们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像是魔怔了……”

    天台其实不算非常高,毕竟这栋房子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层,但即便如此,倘若从上面摔下去,也不是常人所能够承受的。

    他们走到第二层楼梯的拐角处,陈稚初才停下来。

    楼梯在房子的外面,没有铺地砖,是水泥材质的地面,有些粗糙,上面的积雪已经被扫掉,但地面还是湿的,被雪水浸成了深灰色。

    她侧头看了一眼周导,男人指间仍夹着烟,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仿佛觉得他们太大惊小怪:“他现在这个状态,去拍晚上那个戏,明明是极好的……”

    他低声嘟囔,道具师傅在旁边不敢说话,其实他们都不赞同周导的这种观念,为了完成艺术去努力付出甚至牺牲一点什么,固然令人尊敬,但这不代表要弄疯自己甚至是毁掉自己正常的人生。

    陈稚初像是也懒得再同他争辩什么了,从她的角度,她已经可以看见晏里的背影了。

    他仍穿着戏里那套校服,外面裹了那件深黑的羽绒服,没有好好扣好扣子,他旁边扔着烟盒跟打火机,还有一个喝完了的矿泉水瓶子,瓶子里已经扔了好多烟头。

    天台风很大,他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陈稚初眼睛忽然就酸起来,细细密密的心疼裹上来,她忍了好久的泪意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涌出来。

    她吸了口气,将眼泪吞回去,才转头对周导说:“我敬佩每一个将自己献给艺术的人,但是我这人自私,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我只希望我的阿晏能够快快乐乐,平安无虞。”

    她的声音很淡,说完,也不等周导回应,就直接上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