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手里拿着被子仿佛抱着一团火,放下也不合适,铺上也不合适。斜眼看李肆,“你知道我是女人?啊!之前在街上你也是故意的?”

    李肆愣了一下,赧然的垂了下睫毛,算是默认。

    好一个恶俗的爱好!若溪只差翻床单暴走,但她很快压了下自己的怒火,“所以,你现在也不能怨我。”

    李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忽而眼前的若溪被放大了很多倍,又变成很多个,重叠在一起,变成八只眼睛八张嘴的怪物,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她,挣扎着说出最后几个字,“你……在茶里下……毒?”

    若溪好心的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摇了摇头,平静的注视着他愤怒的眼睛,“没有啊,茶水很干净,我只是点了一支安神香而已,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总不能什么都不拿来谢我吧?”

    李肆已经支撑不住,眼看便要完全昏厥。却嘴唇开阖着说着什么,若溪凑过去听,“什么?金珠酬谢?哎,我不喜欢那些东西啊,但是,你怀里的这个,我倒是很中意。”她说着手指灵活的探进李肆的怀里,一把掏出金珠袋子丢在一边,再一把掏出一封信,李肆用残留的意志看见若溪拿着的东西,似乎很是惊讶,但惊讶之后,他的人便人事不省。

    若溪将他放到床上躺好,自己小心翼翼的将书信拆开,放在灯烛下阅读起来。这是一份西凉国和大祁国暗地交往的密信,大概说的是西凉愿意永久的保持中立,不参与中原的纷争中来,也不染指被吞并掉的北冥的西边疆域。愿意每年进贡珍奇古玩,美女驼绒,俯首称臣。

    北冥,若溪的目光胶着在这两个字上,她还记得小时候很喜欢看西域来的美女跳舞,有个叫桑塔的美女常常到皇城门外贩卖手里的珍奇异宝,她每次来都要给北冥的小公主带上最好玩儿的东西。那些驼铃的声音似乎还清脆的萦绕在耳边,却已永久的定格为记忆。

    “你……不要哭了。”床上忽然有人说话,吓了若溪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睡过去又醒过来的李肆,原来李肆看见自己的密信被若溪掏走心里激怒,一怒之下就不小心用顽强的意志力抵挡住了麻药的来袭,奇迹般的苏醒了过来。一睁眼,还没等他发怒,就看到满脸泪痕的若溪,对着他的信发呆。

    似乎觉得被人看见自己流泪是件很难为情的事,若溪扭过身,摸了把脸上的泪,嘴里却逞强,“谁说我哭了,我是被烛光照的眼睛发酸。”

    李肆也不揭穿她,轻声唤道,“我想喝水。”

    若溪胡乱在身上摸了几把,擦干了手,吸着鼻子走过来,“这会儿倒是胆子大了,不怕我再下点什么东西进去,要了你的命?”

    李肆接过水一饮而尽,并不急着把茶杯还给她,定定的看着若溪红红的眼睛,认真无比的说道,“真主说过,会为了回忆流泪的人,都是善良的。”

    若溪凝视着他的双目,竟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平时的伶牙俐齿全部被丢在了开封府外,一点也拍不上用场。

    她善良么?十一年来,她从未敢想过这两个字会有一天与她结缘,那一次的变故实在是太惨烈,以至于让她泯灭了所有天性中的纯良和友善,从此以后她的眼前似乎被一块血布笼罩,世界上所有景物在她的眼中都是被利欲熏染过的污浊,每个人在对你笑的时候,都会睁着一对血红的眼睛,瞪着你,榨干所有可利用的一切。

    今天,一个陌生的异族男子竟然正经的对她说,你是善良的,让若溪一下子根本没办法接受,胸口似乎被谁打了一下似的,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我……”

    喝了两杯水的李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长臂一展,点在若溪的肩膀上,若溪没有防备,被她点住穴道,顷刻间动弹不得。

    大睁着眼睛瞧着这个男人,若溪眼神中不见一丝慌乱,反而冷静沉着的出声,“你是怕我和艳姨把你卖了还是怎么?”

    “不是,”李肆摇了摇头,从床上坐起的他站了起来,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摇晃,几乎是扶着若溪的身体才得以站起来,喘了几口气定定神,他友好的笑着,虽然他笑得很亲善,但若溪还是从他的眼眸里寻找到了经典的四字:不怀好意。

    完蛋,这个时候这家伙想对她做什么!身上即使有银针好几把,有毒的也不下数十支,但奈何针的主人动弹不得,这可让她完全处于一种被动,仿佛是乖乖躺在案板上的小绵羊,只能等待大灰狼的獠牙。

    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按到床上坐好,他站直身子俯视着她,一手托在她的下巴上,将她的头往上轻抬,仔细端详,越看越仔细,越凑越近,若溪凝眉一副苦大仇深,“你再过来,我就咬你了。”

    李肆眉头跳了一下,纳闷的问道,“你们中原女子不都是温婉可人的么?怎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