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年死了。

    他不知哪里的力气,一头撞到身后为了防止囚犯越狱穿墙,用碎石混合石灰粉砌成的坚固墙壁上,白花花的脑浆混着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在发黑的地砖上蜿蜒成一条小溪,热乎乎的冒着热气儿,像极了西街巷口那家加了辣椒油的豆腐脑。

    草他娘的!

    齐斌一拳头捶在旁边的柱子上,头顶簌簌落下一堆粉尘。

    这个花尽欢果然是一条疯狗,一刻钟的功夫就这么把人犯给逼死了!

    跟着进来的赵硕一眼就看到地上那些红白之物,强忍着胃里的翻滚小心上前检查了一下仰趴着早已没了气息的杜年。他除了脑壳碎裂,身上并没有其他的致命伤,这说明他是触墙而亡。

    “这人可真够狠的!”

    齐斌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死的那个狠得下心对自己下手,外面的那个心狠手辣居然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若是上头的意思还好说,可若是他自己,那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思及此,他立刻追了出去。

    花尽欢并没有立刻离开,抱着手炉正站在回字雕花廊下,像是在等他兴师问罪。

    此刻天色微微透出一丝亮光,四周围灯光乌沉昏黄,眼前称不上男人的太监一张白玉无瑕的脸像是融入白雪,叫人瞧不真切,唯有一对精光四射的琥珀浅眸隔着雪幕朝他望来。

    齐斌甫一对上他的眼,骤然间感到这白茫茫的天地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下意识地摸向悬挂在腰间冰凉刺骨的绣春刀。

    对方看着他的眼神淡漠而平静,可他绝对相信若是此刻两人对立,对方会如同猛虎一般毫无犹豫地咬断自己的脖颈。

    他收起小觑之心,郑重问道:“此獠乃是重犯,如今就这么死了,烦请大人给个说法咱们也好向上头交差。”

    花尽欢摩挲着手炉,漫不经心道:“我方才进去时,他说绑了一夜有些累,我好心替他松了绑。谁知道他没说两句突然发狠往墙上撞,吓得我赶紧跑出来了,怎么,他自己把自己撞死了?”

    齐斌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大堆脏话卡在嗓子眼不能发,憋得脸上那条疤都狰狞起来。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大人办案了。”他说完便要走,走了没两步似想起什么,冷冷道:“既然死了,就将他的尸首悬于午门示众,以儆效尤!”

    吐得面色发白的牢头见人走远,这才连滚带爬的跪在齐斌跟前战战兢兢地询问该怎么办。犯人自尽,他身为牢头是要担重责。

    齐斌此刻心中憋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可撒,见他在那儿絮絮叨叨,又想起方才他在花尽欢极尽谄媚之态,一脚把他踹到一边,赶紧叫人备马。

    才从内狱出来的赵硕问他要去何处,他一脸阴郁道:“这么大的嫌疑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咱们北镇抚司,得立刻把事情报上去,否则整个北镇抚司都吃不了兜着走!”

    花尽欢出了北镇抚司大门已经是卯时初,东方露出一点儿鱼肚白。

    马车旁边快叫自己站成雪人的中年圆脸内侍抖抖身上的积雪,小心翼翼询问是回府还是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