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于右相虽说算不上迂腐,从政这几十年也多次主张改革旧制,但他一向与武将不甚融洽,早年间便多次与陆父在朝堂之上争得面红耳赤,当然由于武将本就不善言辞,主要还是陆父被他单方面碾压。

    陆萤的记忆中独独有于相,究其原因主要来自于陆父每每上朝归来都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在家中屡屡捶胸顿足。

    所以他在陆萤心中的形象也十分鲜明,还带着陆父气急败坏的语调——“那个阴阳怪气的死老头子”。

    故而且不论池萤这番做派在这些人眼中本就大逆不道,就算她真是个乖巧娴静的大家闺秀,这位于相也绝对会带着有色眼镜看她。

    池萤自然不会指望自己一两句便能扭转他的态度,只皮笑肉不笑道:“于相真是折煞民女了,不知您有何指教?”

    “何谈指教,”于骞捋了一把长须,浊白的眸子略扫过之前那二人,“只是有些看不过眼罢了,陆姑娘武艺高强,又为我大乾鞠躬尽瘁,你们对她如此不敬,只怕是会寒了边关众将士的心。”

    池萤顿有些警觉,不对,他这般捧杀自己,肯定不是突然转了性,估计是在挖个大坑。

    那二人得了于相的指示,忙对着池萤连连告罪,“陆姑娘,是本官眼界狭隘,得罪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池萤既无官身又无爵位,哪能受这二人的礼,她有样学样的躲开二人行礼的方向,“二位大人言重了,不过是各抒己见而已,何谈得罪。”

    “嗯,陆姑娘说的是,”于骞将手中的玉笏抱在怀中,眼帘微垂,一副年事已高不胜疲累的模样,“故而老夫也有些愚见,陆姑娘可听上一听,若是不那么中听也切莫挂怀,不过是,各、抒、己、见而已。”

    哦,高帽子先戴好,急眼了也不能跳脚,果然还是您老有经验。

    池萤恭敬回道:“于相真知灼见,晚辈定当洗耳恭听。”

    于骞微掀起眼皮,淡淡觑她一眼,“陆姑娘自幼便跟着陆将军习武吧。”

    池萤点点头:“正是。”

    “陆姑娘习武十余载,定是武艺过人,故而能在战场之上披荆斩棘,由此看来,陆姑娘确有入行伍的资质,赵侍郎之言确实有失偏颇。”

    还未等池萤回应,他又话锋一转,“而且老夫曾听闻,此前陆姑娘不幸殒身,霍将军还是以正妻之礼将陆姑娘下葬的,霍将军,可是如此啊?”

    池莹:......没看出来您老还挺八卦的。

    突然被点名的霍狄微怔片刻,下意识看向池萤,见她神色自如并未有否认之意,默了默沉声道:“确实如此。”

    于骞抚须笑了笑,“如此看来,陆姑娘在军中自有霍将军相护,自然也不存在扰乱军心之嫌,故而王大人所言也的确辱没了姑娘。”

    池萤心头微凛,既然好话都已说尽,接下来应该要进入正题了吧。

    “但陆姑娘你可曾想过,”于骞转而看向她,略显浑浊的眸子此刻却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你有这一身过人武艺,可入行伍,可上战场,并非因你是女子的缘故,只因你是陆将军的女儿,因你是霍将军的心上人,你所倚仗的一切,不过皆是男子赋予。

    “你陆萤,自然可入伍为将,可其他那些女子呢,她们不是将军的女儿,没有家族武学传承,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执起刀枪与敌人拼杀;她们没有将军作夫婿,入了军营之中自然无所倚仗,女子的难处想必你比老夫更清楚,她们在军营之中受了委屈,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