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布毡子的门帘在身后落下,从窗棱打进来的光束里有细小的绒毛飞扬,佛龛上供着关二爷,供台上的香炉里还有未燃尽的香火袅袅娜娜盘旋上升。

    缎底的绣鞋踩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带起轻微的咯吱声,墨兰下意识的便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的绕过壁橱跨进内次间,一张半新不旧的拔步床上鼓起一个包,不难看出是个人形。

    “你来啦?”暗哑的嗓音虚弱无力,明明连面都没见着,却带着一股子笃定的意味。

    刚环顾一周正准备细细观察一下的墨兰心里一紧,硬生生把心里的担忧与震惊给憋了回去,不自然的捋捋衣袖轻咳一声道:“足下是谁?如何识得我?”

    没忍住还是探探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人”,记忆里清隽的面庞满是胡茬和细小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脸着地被人拖行后弄出来的,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都颤满了白纱,上头还沁出点点血迹,看起来十分弱小无助。

    “既不识得我.......为何会前来呢?”也许是脖子重伤无法动弹,床上的人目光斜斜,发出来的声音愈发嘶哑无力,仿佛一把钝刀子剌在生肉上。

    墨兰浑身一震,失策了失策了!手里紧紧捏着一只茶杯,千万句粗话在喉头反复徘徊,最终用尽力气吐出一句:“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了!”

    自证身份的话一出,床上的人便笑了,是那种开怀的从心底里透出来的笑意。笑意不过片刻便被凝重替换,挣扎着开口道:

    “被追杀了...余阁老的铺子.....线人说是盛家......我便猜到是你....咳咳......”

    想是一张一弛的表情牵动了脖颈上的伤口,不过短短两句话空气里便弥漫着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墨兰心中默默权衡,被追杀却没有伤中要害,收留他会带来什么麻烦?

    “罢了罢了,你且好好养着,养好了再说旁的事吧。”既然没死成,还能顺利找上门,想来是带了人过来的?

    “不.....等不及了……姑娘,救....救我父亲,往后孟某,由姑娘差遣.......”孟子义眼眸微阖,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汇在了嘴上。

    墨兰:“........?”

    “江南盐商,圣上有意削弱……我父亲......无意卷进去,去上阳县城....寻青鱼坊胡天....他知道细节..”一段话断断续续说完,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江南盐商?天下盐铁皆集中管控,她一个内宅女子,如何能左右盐运调动?

    “你放屁!”这回真忍不住了,爆了粗口。

    俗话说得好,人在利益的驱使下,总会做些铤而走险的事情。

    比如现在。

    “刘叔,去帮我寻个人,上阳县青鱼坊胡天,告诉他孟子义在京城。”

    还没等刘远手里的算盘打完,墨兰已经走出院门了,门口传来咬牙切齿的招呼声:“遣郎中好好治!务必治好!”

    刘远嗫嚅着还想说点什么,云栽转头进来塞了个荷包在刘远手中,皮笑肉不笑道:“小姐说,账上银钱随刘叔调配,不用担心,往后自有人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