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你说那啥马场会不会真的杀了俺们?”

    漕兵雷大柱神情有些慌张,他口中马场不是养马的所在,而是幕府将军派驻长崎的奉行大人马场利重。

    那个神色阴鸷的日本老男人,临走时惊鸿一瞥让人脊背发凉,据说此人上个月刚刚处死两名潜伏多年的天主教教徒,放出狼狗将人活活咬死,也就是我们所谓的狗决。

    年轻漕兵并不怕死,怕死也不会跟着锦衣卫万里迢迢跑到长崎来。

    只是,想到自己还没杀掉几个鞑子,心有不甘,如果就这样死了,到了阴曹地府也没脸见惨死鞑子屠刀下的父老乡亲。

    然而旁边账房先生赵三醒仍旧保持一脸云淡风轻笑容。

    “咱们仨都被那龟孙关进望所了,还想活?真是笑死人了,你真不知道长崎望所是啥地方?呵呵,快的话,后天早晨,咱仨个的脑袋就得挂在江户城头,让过往武士驻足观看了!”

    赵三醒此言不虚,三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和他的爷爷德川家康一样,对枭首这一酷刑具有某种病态的癖好。与所有暴君一样,他们相信,最具传统特色的枭首对所有反对他们的人无疑更具震慑力。当年镇压岛原之乱,被砍下的脑袋在江户城门前堆积成山,或者是筑成京观,蔚为壮观。

    “奶奶个腿儿!笑个逑!赵三醒,要不是你跑去喝花酒,拈花惹草,惹是生非,和啥伊豆的舞女勾三搭四争风吃醋,老子会被关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汤姆士没找到,你回去也是个死,真以为崇祯皇帝会放过你?不如死在这里,还剩了路费。”

    李若琏抬头朝这边望了眼,没有说话,赵三醒还要唠叨,雷大柱早冲到他身前,一个耳光扇在他脑门上。

    账房先生挨了一耳光,也不反击,低声呜咽道。

    “我的那个亲娘哎,我要死在这儿喽。”

    两人说话声惊动了旁边守卫,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萨摩藩甲兵,手持铁棍,把牢门敲得咣当响,一脸凶神恶煞,嘴里叽里呱啦说着听不懂的话。

    待守卫走远,坐在两人旁边沉默许久的锦衣卫李若琏,忽然凑到两人身前,压低声音道:

    “待会儿跟我冲出去,一不做二不休,宰了守卫,到港口夺船,离开长崎!”

    赵三醒冷冷一笑,用充满逼视的眼神望向李若琏。

    “李大爷,你知道这是啥地儿吗?长崎望所,外面至少百十号守卫,只有幕府将军钦点的死囚才会被关押在这里!就像咱们大明的镇抚司诏狱,你去过镇抚司诏狱没有?你听过有人从那里逃出来吗?”

    李若琏很想告诉账房先生自己正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堂上指挥,专管诏狱犯人,又怕赵三醒多嘴,便微微笑道:

    “如果赤手空拳,当然逃不出去,不过咱们现在有这个,”

    锦衣卫边说边从袖中掏出把黑乎乎的粉末,赵三醒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火药。

    正保元年二月十二,酉时初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