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冯春生戏弄完姜寒光很快就忘却了,领着青葵、涟雨在园子里又逛了几大圈,直到西边天空现出红彤彤的连片火烧云,已晚的风微拂树叶莎莎作响,群鸟倦林后,她才背着手,心满意足地悠悠踏步往归元殿方向返回。

    呵,还一只不知廉耻的鸠,大大方方得又占了鹊巢。

    白衣心中思量翻腾,耀黑的眼珠子转了几转,不动声色得看了看太子的脸色,抿着唇站着,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轻叹口气。

    太子问声掀起眼帘,室内昏暗,他不得不放下笔。口中淡淡道:“你这是为何?”

    “刚捋的规矩,冯家小姐一回来,青葵就全忘光了。”白衣皱眉,不动声色地拿出火折子点燃通臂粗的红烛,顿了顿,又道:“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她忘了自己身份不说,还未能谏言主子,岂不废物一个?”

    太子似是笑了,揉了揉手腕,目光落在案牍上的火漆折子上,那是关于戍边的奏请,与王家军有关。他搁在案头几日了,时不时翻一下,还未曾想好如何回复。

    倘若,虎符无用呢?无兵在手,总差些火候。

    “与冯小九谈规矩?还是指望她教规矩?真是笑谈。”

    白衣噎了噎,有没有规矩还不是您说了算?连定安弓都能随她拿着玩耍,任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对自己的臣子拉弓射箭,霸占归元殿,原本藏娇的金屋不建了,但真正的娇却冒着打破一切势力平衡的危险再度藏起来了。

    “白衣僭越,小公子桀骜难驯,现下又带着伤,殿下与其将她晾着,不如,趁此机会捋一捋她的性子,教习一些规矩,日后成了太子妃总归是要应付俗事繁务的。届时闹得鸡飞狗跳,家宅难安,徒添烦恼。”

    太子妃……太子微微眯起眼,一时间有些失神。皇叔曾说过,冯小九天赋异禀,是滚滚红尘中人。她是绝世好剑,是登天之梯,但却不会是情场客,枕边人。

    不是吗?

    太子捡起笔写了个“不”字,力透纸背,根骨锋刃。

    定安弓乃陛下赏赐梨妃母族的,然而出事前陛下一反常态,竟差人取了回来挂在梨妃殿中。再后来,梨妃身死,这弓便传到赵群手中。

    贴在墙壁上,一挂数十载。

    冯春生见过无数次,忽略了无数次,今日怎感兴趣拿来一试?

    太子的视线略过窗外摇曳的枝桠,眸子里浮光沉沉,积淀的内容太丰富,太巨大,压得年轻的一双眼里失了星光。他每每对着铜镜自顾,都觉自己一直在腐朽,溃烂,只剩下这副惑人的好皮囊与时光为伍,而内在,早已摧枯拉朽般丧失了激情。

    他轻叹口气,扯了下嘴角,心道王家军固然不可或缺,可冯小九,无论是否血脉相连,是否有违人伦,上天下地黄泉碧落,也必要烙上赵群二字,也只能如此!

    “守规矩的冯小九本王见过,或有所求,或有图谋,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再者,红尘俗事她若不喜,便不必管,人情世故她不愿,亦不必通。”

    白衣低眉颔首,不再说话。

    “对了,平妃宫中可传出什么话来?”

    “递话出来了,宁月王姬与杜乐然的小公子已碰到面了,怡妃亲自安排的。”白衣回道:“按照平妃娘娘的意思,一切随缘,只要宁月王姬那里喜欢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