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胃口一直不好,一道菜从不夹三次,府里的厨子有两套班子,五六十口人,各值半个月。来时意气风发的李厨子干了不到两年,居然愁得秃了头顶,一来怕太子爷不合胃口,二来怕被撵出太子府。

    天色郁暗,瞧着三更刚过的样子,李厨子就坐在门槛上唉声叹气。管家来找过他不下三次了,说是太子爷日渐消瘦,对他做的饭很多菜连一筷子都不夹。若不是煲得一手好汤,实难容他。他绞尽脑汁,师父留下的食谱翻的都缺页了,还是没有起色。今日天不亮就爬起来逮了只母鸡杀了熬高汤,又活了大盆的面,一半做了拉面,一半做烧饼。

    话说这烧饼是要一层一层抹匀了拌好的馅,层层叠叠成了一个个小宝塔的形状。酥脆爽口,可以蘸糖,甜而不腻香美极了。

    拉面揉地劲道十足,拉扯拽摔,滚上一层面粉,根根分离,滚开的热水锅中过一遍,面色微黄后捞出沥干,掐好时间,一旦传膳,淋上高汤和麻油,几滴香醋调味,碧绿的葱段撒在上面,端到饭厅时刚好入口。

    再掏出青瓷小碟,一碟是油闷的脆笋,一碟是开水锅里捞出来加上秘制调料的莴笋丝,还有一份甜脆萝卜块,可甜可咸可爽口。

    李厨子蹲在灶台前使劲挠着蹭亮的脑门,这些日常太子爷偶尔会吃半碗,偶尔直接撤下来,万一今日又不合口味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正愁眉不展之际,一个小丫鬟推门进来了。“虾丸和鱼,今日吃。”

    李厨子是专门给太子爷做饭的,旁的谁来了也不必理会。是以他摆摆手,“去后头的灶房,我正烦着呢。”

    小丫鬟站着没动,李厨子不耐烦地一抬眼,瞥见后头大步而来的管家。忙搓着手站起来赔笑,“杜总管您来了?有什么吩咐?”

    杜总管忙的不可开交,几乎马不停蹄,指着小丫鬟道:“抓紧按红雨吩咐的做。”

    李厨子连连点头,“好嘞,好嘞。”

    小丫鬟不说二遍,扭头跟着出去了。李厨子撵了几步,急得一头汗,“什么鱼?什么虾?怎么吃?什么时候吃?是府上备宴还是太子爷自己吃?可有什么忌口的?”

    一连串的问下来,小丫鬟哪里知道。涨红了脸提着裤子角跑得飞快,李厨子不能随便出伙房的院子,扒着门框伸头道:“哎呦,什么都没有可叫我怎么办呐!要了小的狗命了!”

    再怎么急也无法,李厨子回到灶房愁得直撞墙。心灰意冷想着随意做点儿吧,这时传进来一张条子。打下手的小伙计颠儿颠儿跑进来递过去,“李师傅,刚后宅递过来的,说就按这上面的做。”

    李厨子细细看了几遍,眉开眼笑兴奋不已,一拍大腿,乐道:“可巧了嘿,昨天刚送来的野生鲫鱼。去,把大铁锅烧热了。”

    太子爷回来换了常服,净过手后便往书房走。管家来报,两位大人已在书房候着了。太子爷沉吟一下,道:“请去用膳。”

    管家领命匆匆离去。

    太子回来时吃了两块奶酪垫肚子,此时并不太饿。也担心自己过去两位大人吃不好,于是径自去了书房。

    他有每日翻书的习惯,一个人静坐在案几前,日光从身后的窗棂里投射进来,光线照得他面貌纤毫毕现。清贵这个词好似为他而生,平和也是,没有手握大权的凌厉与跋扈,一眉一眼,都是心中有数的笃定从容。

    约半个时辰后,白衣进来道:“殿下,两位大人已用好膳,在外等候多时了。”

    “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