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繁星是突然闲下来的。

    放了暑假后,他不需要每天徒步近一个小时去学校上学,再花费同样漫长的时间走回家。

    然而节省了近乎两个小时的他,却并没有因为这种闲适而显得愉悦。

    他像逃似地缩在村子的角落里。

    集聚的人群、嘈杂的人窝,俨然像一股股翻滚的、快要迸出壶口的滚水。光是闻到那股焦灼味,就让他不自觉地低下头,蜷起了背,几乎要贴着墙边,才敢挪动步子,生怕那滚烫的热水溅到他裸-露的皮肤。

    他躲在屋子里,一直把日头从东山等到了西山山尖上。

    各家的烟囱里冒出长长的灰迹,像一条条蜿蜒到天空的长蛇。没一会儿,那些香气诱人的烟火味就传到了他的鼻子里。他舔了舔嘴角,又咽了咽喉咙,肚子慢悠悠地唱起了空城计。

    “饿了”这个念头一被记起来,肚子就不肯听话了,咕噜咕噜叫得越发让人不能忽视。

    他叹口气,揉了揉胃,想起了灶台上早早熏上的热馒头,小声对自己说:“再等会,一会他们就回去了。”

    于是,终于等到太阳藏到了西山下。

    天地间只剩下不成气候的浅粉色暗霞,这一点残霞不够绚烂,跟刚刚那会通红似火的艳霞比起来,连小巫都算不上。

    他却舒了口气,这才从那只四脚不一样长的小板凳上站起来,板凳晃悠了一下,他也伸展了一下腿脚,顺便拍了拍不算皱的衣角,往前走了几步。

    也就三四步而已,就走出了这个有些昏暗的老宅,连方向都不用转。

    谁叫他一直面朝着门外坐着呢?

    就这么坐着,看着老木门外的半扇天空、黄泥小道以及伫立在小道上的老槐树。

    吃饭的时候到了,路上是不会有孩子的,连同那些与他一般大,或可称为少年的同龄人。这是个好时间,在他们吃完饭之前,纪繁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去河边打水。

    纪繁星拎着水桶往河边走,不时抬头张望。

    天色越发暗了,四下静悄悄的,没有听到人声。他的步伐不由快起来,脸上也绽了点不易察觉的浅笑。

    谁知道前方没人,后面却失了城池。

    “纪繁星?这么晚了还来打水?”

    纪繁星浑身一僵,头是决计不敢回的,只习惯性地地低下头,退到了黄土小道旁的杂草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