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畋先是好奇地看了一眼李浈,而后竟与李浈异口同声道:“代北沙陀!”

    言罢,二人相视大笑。

    郑畋当即言道:“既如此,那我们便直接去见朱邪赤心!”

    李浈却是摇了摇头,道:“先去五台山,再去见朱邪赤心!”

    郑畋皱眉说道:“重建五台山诸佛寺你完全可以交与其他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不过是顺道为之,不会耽搁太久的,况且去年我也曾答应过愿诚和尚重修大佛光寺,既然来了总还是要见一见的!”

    ......

    八万神策军由长安东北出京,经坊州、丹州,出乌仁关入河东,再经慈州、隰州、石州、岚州,绕过太原府后正式进入代州境内。

    显然,李浈并没有想惊动王宰的打算,但毕竟八万大军入境,无论如何也是一番大阵仗,王宰即便是个瞎子,也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不过照目前来看,王宰似乎也同样没有露面的意思,因为自慈州到代州的十余天的时间里,不仅王宰没有出现,甚至连途径各州的刺史、司马也不见踪迹。

    毕竟若依常理而言,朝廷大军开拔,虽严令不得擅入沿途各城,更不得骚扰百姓,但一般所属各地主官都要亲自出城相迎,即便不能亲迎,也要派人带些礼物前去犒劳慰问一番,便是拿不出什么犒劳大军的用物,也总得奉迎几句吉言,毕竟这数万大军保不齐有些个悍卒私自跑出营地骚扰地方,若抢了些平民百姓还好说,随便寻个由头便糊弄过去了,若是真抢掠了当地门阀大户,便不是这些刺史、县令能应付得了的。

    而此种状况的发生自然与主将治军不力有关,但更多的主将却是采取默许的态度,毕竟上了战场以后没人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活着回来,只要不将事情搞得无法收场,寻常主将也不会去追究什么责任,便是遇到当地主官前来质询,也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但显然河东这地方不能以常理度之,在这十余天的时间里,神策军所经官道未见任何河东官员拜谒,李浈倒是对这些潜规则不以为意,但韦庄却是骂骂咧咧地抱怨了一路,若非李浈在场,韦庄怕是早已派了些悍卒入城去胡闹一番了。

    相对于韦庄的愤怒,李浈的脸上却始终保持着那种波澜不惊的笑,似乎那些在韦庄看来有“不敬”之嫌的河东官员,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眼前。

    尽管李浈心中十分清楚,包括王宰在内的这些河东官员并不那么老实,但李浈完全没必要为此耽搁太多时间。

    而且李浈更明白,虽然王宰并未露面,但自己和这八万神策军的一举一动怕是他比谁都要更清楚些,甚至包括此时此刻自己跟在老僧愿诚身后的恭敬之态,一样逃不过他王宰的眼睛。

    愿诚和尚依旧拄着那根干枯树枝,两侧颧骨也依旧高高耸起,看上去甚至比李浈上一次见到时还要更清瘦一些,但此时愿诚的气色却是较上次好了许多。

    毕竟从新皇登基后一切种种举措来看,佛教复兴已是大势所趋,愿诚身为佛门之人,自然不甚欣慰。

    只是让愿诚万没想到的是,一年前的那个少年将军,再见时已变作万金之躯,当今天子座下最为得宠的皇长子。

    不仅如此,其更是带来了重修大佛光寺的敕旨,这让年近七旬的愿诚和尚觉得生命中又多了些责任,只是修了半辈子的清净心,到头来却还是重新堕入了世俗。每念及此,愿诚竟不知自己此时的心境该当如何。

    故地重游,李浈望着依旧残破两座偏殿,心中同样不知悲喜,倒是骨朵达似乎回想起一年前的那一幕幕往事,脸色着实有些尴尬。

    只是每每想到迫使自己屈服的那个小矮子如今已是无比尊贵的大唐佑王,心中才多少好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