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烟雾飘渺,烟青色的天幕中,飘着细如牛毛的小雨。雨丝落在杏花枝头,为这清明时节平添一分寒意。

    江南水乡河道纵横,水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雾气之中,一艘小船划水而来,碧波层层荡漾开来,露出船头站着的一个身影。

    少年郎不过十三四岁,身姿挺拔修长,负手站在船头打量着周遭环境,尚且稚嫩的眉眼中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乘的虽只是一艘江南人家常用的乌篷船,但那通身的气度,与周围的贩夫走卒截然不同,在嘈杂的人群中鹤立鸡群,仿佛叫旁人不敢随意看轻了去。

    陆云渡正冷眼观察着周遭环境。父亲调任此地,他也就跟着外出历练,为了解民生民情实地走访,便自己赁了条小船出来四处逛逛,也当增长见识。

    “卖花儿咯——绢花头绳、桂花油、麓子——”

    远处江面的浓雾中传来一阵阵叫卖声,这声音仿佛黄鹂出谷,平平无奇的叫卖被编成了曲子,婉转动听,惹得众人都不自觉偏头望去。

    世子爷也向那处望去。

    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乘着船而来,她梳着简单的双圆髻,眼睛乌黑灵动,两颊还有些婴儿肥,一双乌木船桨在她手里灵活至极,飞快就靠岸停下。小姑娘还重复着她的叫卖声,一边蹦蹦跳跳地拾阶而上。她臂弯中挎着一个大竹篮,里面全是各种绢花头绳。

    世子爷示意船夫停下,也跟在她身后上了岸。

    今日是花朝节,城里的姑娘媳妇们都要外出游玩。这小姑娘想来也是算准了这一点,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因她手艺好又长得乖巧,篮子里的绢花头绳等物没多久就少了一大半。

    世子爷不知为何,不远不近地默默跟了她许久。见她热络地同顾客攀谈,卖力地兜售她那些小玩意,事成后又眉开眼笑地数着小铜板,最后珍之重之地放进小包袱里。

    不过几个少得可怜的小铜板,也值得她这样高兴?

    忽有父亲的下属来寻他商议正事,世子爷便领着人走到路边茶摊中坐着说话。谁料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他再站起身往人群中望去时,竟不见了她的身影。

    许是到别处去叫卖了吧,陆云渡闷闷摇着手里折扇,决心抛开不去想这件事,专心干正事。

    只是不知为何,花朝节仿佛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正准备打道回府,行至青石桥下时,世子爷忽见岸边丢着一个大竹篮,路边还零零碎碎地散落些绢花。

    他皱眉看了一眼,见到方才那小姑娘戴在头上的绢花也混杂在其中,心底忽然一紧。她头上那朵绢花最是精美,许是她小姑娘心性,到底是爱美的,做出一朵最好看的绢花后,舍不得卖掉,便簪在了自己的发髻中。

    然而被主人小心翼翼簪在发髻中的绢花,此时却落在一片污泥中。

    身边的官员还在汇报情况,世子爷忽然转身往着岸边而去。

    世子爷毕竟年纪还小,身边的小厮也只做跑腿伺候用,哪里对付得了船上豢养的打手。眼看就要难以支撑,他却还是把那昏迷的小姑娘牢牢护在身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身前的几个彪形大汉。

    在尖刀快要落下时,他毫不犹豫冲了上去,拼死抵抗着,所幸父亲的暗卫及时赶来,使他除了手上挨了一刀,并无其他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