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三个字被曲惊鸿咽了下去。

    无需肉眼视物,沈听澜寻着微弱的声响,不徐不疾的逼近。

    黑暗中,曲惊鸿洞张着双眼,眼底没有惊惶,害怕,无助,只有好奇和茫然,她猛然意识到,她的性情和记忆中的‘曲惊鸿’迥然不同。

    她支配着‘曲惊鸿’的躯体,摄取了对方的记忆,努力地代入‘她’的境遇,譬如对宋远的依赖,对未知的恐惧,对过往的逃避。

    一旦接触‘她’并不熟悉了解的人或物,这种思想割裂的感觉越加强烈。

    ‘曲惊鸿’是孱弱的,不管是身体还是意识,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自卑,愚笨,胆小如鼠,过分在乎旁人的眼光,师父的宠爱没让她狂妄自信起来,却反而让她自轻自贱,产生了不配为亲传的想法。

    而现在的曲惊鸿,她表面活泼闹腾,行事随意,内里却淡定从容,自有想法,即使深陷深渊,也不惊不惧,面对别派仙尊,也没有生出畏惧或讨好的念头。

    她潜意识的认为,仙尊或同门,修者或平民,并无高低贵贱,尊卑之分,不管是人类还是妖邪生灵,他们都托生于盘古大神的肢体血肉,他们由死而生,也必将从活着走向死亡,归寂于脚下的累累厚土。

    她有独立的意识,却不知道自己是谁,又为何会寄生在这具身体里?

    路经几棵歪倒的迷谷树时,沈听澜折下几截树枝,塞到了她手里,“拿着。”

    曲惊鸿嗯了一声,默默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言。

    沈听澜身形高大,步伐轻快,行走时带动了微弱的气流,滑过两侧,她像一条鱼,借着这阵风势,畅游在黑色的汪洋中,心定如铁。

    再次回顾那些记忆,曲惊鸿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师父和宋师兄的过分宠溺是有原因的,浮玉岛无人不知‘她’福薄命浅,怕是活不过成年。

    但‘疼爱’是没有的,除了师父和宋师兄,在旁的师兄妹或师伯师叔眼里,她和一只蚂蚱,和朝生夕死的蜉蝣没有区别,教她修行,是白费力气。

    曲惊鸿抬起手按住了胸口,用心感受了下,小可怜的执念还留在身体里,‘她’的意识怕是被封禁在某处,自己这是想做什么?

    借由着‘曲惊鸿’的身体,是为了活下去?还是有别的打算?

    曲惊鸿一面尾随着沈听澜,一面琢磨着她侵占这具身体的原因,她隐约有种预感,小可怜怕是死在了异兽的爪牙下,活下来的,是她这个不知姓名的霸占者。

    沈听澜忽然道:“怎么不说话?”

    曲惊鸿搪塞道:“我累了。”

    沈听澜默了下,停下脚步,转身道:“休息会儿吗?”

    迷谷树的微光融进了他的眼眸,他的五官被这微光映照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质,优雅,冷清,俊美,禁欲,一连串的词语涌上脑海,也无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