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华虽不认识萧定,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脚踢在祁霄腰眼上,将他蹬倒了,拔腿就去追。萧定转身就躲,杜华蹿上来得快,飞身扑上来就要刁他的手腕子。韩亦昭回手就拔刀,直刀在空中斩出了一个漂亮耀眼的刀扇,要不是杜华让得快,几乎把鼻尖劈了下来。他一声怪叫,猛退半步,身后的七八个人早撒开了腿,四处去抓萧定,还有两个上来护着杜华。粮仓背后几十个义军士兵原本都是围着萧定要写信的,此时自也不能善罢甘休,都上来拦着挡着。杜华看见人越来越多,萧定眼看就要钻在人群之中,急得去揪祁霄:“你给我把他弄回来!”他又拖又拽。“起来!起来!别在地上装死!”韩亦昭上来扒拉,硬是把他从祁霄身上拽开,那边却有一个人高喊。“扑住了!爷!扑住了!”

    韩亦昭惊得猛一回头,看见两个人从后面分剪了萧定手腕,往前推搡,另一个却揪住了棠棠。旁边燕铭是目睹了全程的,急着道:“那一个把孩子抓着了,夫人急着回头去抢,被他们……”韩亦昭猛扑过去,冲着萧定背后的一人就要砍,杜华厉叫一声。“你敢!”

    同时还有祁霄的一声哀求:“亦昭!……”

    韩亦昭硬生生的顿住了手,回头去看祁霄。祁霄还在地上趴着。杜华一看韩亦昭停了手,知道祁霄说话管用,就向他道:“你姓韩,是不是?石丛茂早几年赶出去的那个?我干爷说了,你把陈舜之的闺女送过来,他许你一个官复原职,让你带兵去打同罗人!”燕铭抢着骂道:“肏你娘,这是我们韩将军夫人!你怎么不把你娘脱光了抱到姓秦的床上去,你叫他干爹,还升了一辈!”杜华道:“韩将军夫人?——嫁了人也无妨!干爷就是图这个新鲜劲儿!”又向萧定道:“左右是肏你这两个逼,那根鸡巴姓韩姓秦,又有什么分别?”

    燕铭抢上一步,就又要掴他耳光,杜华也骂了一句,又把祁霄从地上扯了起来,厉声道:“你别装死!人我今天是必定带走的,秦大人亲口说就是要这一个!”看看韩亦昭还拎着直刀,就拧着祁霄的脸皮。“想想你爹!老东西在水牢里三天一浸,水耗子嗑得两只脚都烂了,没剩了几个脚趾头!”

    燕铭眼睁睁的看着祁霄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没了,随即祁霄就向着韩亦昭和萧定跪了下来。

    他也不说话,单把头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磕。砰砰砰磕了没几下,就脑门子全是土,然后就眼见着破皮渗血,衬着脸上的青肿,看着就异常凄惨。连反扣住萧定的两个人都禁不住稍松了手看着这场面,义军的士兵更是一个一个瞪大了眼睛。

    当啷一声,韩亦昭的刀掉在地上。

    杜华只是胸有成竹地抱臂看着。

    祁霄机械地磕着头,磕了一会,慢慢停了下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韩萧二人,喉咙里发出兽一样的荷荷哭声,像是被人割掉了舌头的哑子。他忽地又跳起来,拿头去撞身边一棵半枯死了的树,撞得满脸都是血。韩亦昭觉得自己也在抖。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牵住萧定,还是该去将祁霄扶了起来,抑或是该捡起刀,一刀将这姓杜的劈成两半——各种念头在他脑海里撞来撞去,似乎要将他的脑袋炸成几半。这边燕铭想上来扶祁霄,祁霄又跪下,抱住了树干,软弱地哭着,一时又拿头重又去撞地面。他像是疯了,魔怔了,全身上下的力气都花在脖子上,燕铭竟不能把他从地上拖起来。祁霄突然扬起脖子,号叫了一声。“爹——”

    声如狼嗥。

    韩亦昭觉得萧定的手突然松了,耳际听见冷淡的一笑。

    他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伸手又去捞萧定,萧定却将他的手拂开了。

    “你让开。”萧定轻轻地说。

    韩亦昭心里没底。他罕见萧定有这样冷而讥诮的神色,像是回到了当年初见时杀伐决断的样子。但萧定就大步往杜华面前走了上去。杜华以为他是过来送降的,就笑道:“识时务者为俊……”一边就去拉他。

    然后声音突然就终止在喉咙里,杜华眼睛瞪得巨大,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他右手上大拇指的位置,已经是光秃秃的!

    萧定慢慢提起衣袖。黑衣袖子里先是滑出了那根乌沉沉的铁笛,跟着一根拇指从笛身里跌了出来。

    “你也配碰我?”声音里有些久不见的肃杀。

    杜华这时候才本能地发出一声惨叫。他后面的七八个人此时才反应过来,就往前拥上来要动手。萧定突然回头,一铁笛就捅在一个手下的喉咙里——正是兀自扣着棠棠那一个。

    他猛一抽手,另一手就把棠棠往后一拉,阔大衣袖垂下来遮住了棠棠的眼睛。那人兀自站立不倒,只咽喉的血直直标出了一条线!

    杜华的惨叫声突然停了,像是被乍扼住脖子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