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城里送去朝廷的十几道奏表,皆杳无音信。

    他看着与往日并无不同,桐拂却晓得,他其实已失了耐心。一日里,多半坐在案前写奏表,写了撕,撕了再写。

    到后来,他手里握着书册,眸光却穿过菱窗,落于满庭残雪之间,半天没有动静。

    桐拂的厢房在侧院,平素除了去看老医官煎药,并不常去谢玄的屋里。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躲着什么。从前那个芝兰玉树的少年,如今华发早生暮霭沉沉,而自己甚至不知该如何劝慰一二。

    老医官扇着炉火的蒲扇一下一下,罐里咕嘟声不绝,“老夫替人瞧病瞧了一辈子,似将军这般的,见过许多。

    草药纵然皆为上品,火候不差分毫,但若心症不解,都是白忙活。”

    他斜瞅了桐拂一眼,“且不论姑娘是受人所托还是自己要来的,整日陪我这老头子守着炉火,是何意思?不如寻思寻思,将军喜欢什么……”

    “钓鱼,制鱼鲊。”桐拂脱口道,“只是……这数九寒天,将军身体有恙怎么去钓鱼?而那鱼鲊,乃腌制而成,怕是会加重他的嗽症……”

    老医官将胡子慢悠悠捋地齐整,“姑娘顾虑的这些,都无甚要紧。

    所谓天寒、禁食,如今对将军来说,都比不上舒怀二字。

    所谓顾虑、拿捏,也终究抵不过追悔莫及恨不当初。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明伊姑娘,你觉着,可是这个道理?”

    屋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谢玄抬眼看去,那人一声蓑衣,脑袋上顶着明显大了一圈的笠帽,勉强能看见双眸。

    她一手扛着鱼竿,一手拎着鱼篓,“这后头的大湖里,居然没鱼,害我白蹲了小半日。”她愤愤道。

    他一怔,盯着兀自滴着水的鱼篓,“东阳湖,随手丢一块石头进去,都能砸着一群鱼。”

    “那就定是这鱼竿……”

    “这鱼竿,是我的。”他不紧不慢地打断她,“从来没有空着上来过。”

    看着一条接一条的大鱼,摇摆着自湖水里被他拎出,稳稳甩在她的身前,桐拂竟一时顾不得去捡起。这也忒邪门了……

    谢玄慢悠悠道,“今日,我若能钓上十条,你就得留下。”

    她愣着,这是什么规矩?他却兀自盯着水面涟漪,并没瞧她。

    桐拂忙低头数了数鱼篓里,已有了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