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回到南苑东厢,内间净室已然隔起屏扇,缭缭水汽氤氲,就着盘窗外的滂沱檐流,窸窸窣窣的恼人心乱。

    孟清禾是裹了谢殊的襕袍外衫回的主院,拢枝怕她受凉,温了一碗驱寒汤搁在浴桶外的小案上,拿了帕子给她拭身。

    “主子,我守在院外看到谢相慌忙进宫了。”

    纵然知晓相府在礼节方面会苛严以待,拢枝亦觉着谢相今日的这般作为太随意了些。

    白雾朦胧,枥珠点点浮动在玉肌之上,孟清禾羽睫半抬,流露出一丝倦色。

    难怪沈尧安尚不及避雨,便要急切的赶回宫中,想来长年驻守边疆的那位是回来了。

    “无妨,过两日咱们进宫,总能见着故人的。”

    孟清禾将身子尽数没于水中,乌发胧长浮于眸间,就着藕臂绞到一起。灯前目,水中足,泠然舒惬。

    少顷,美人出浴,肌如红雪,玉足轻踮,秀眸惺忪。

    榻间,孟清禾内里只着了一件诃子衣,用料是金错绣绉的蜀锦,贝锦斐成,濯色江波,一吸一攘间,那艳色的缎带交错盘叠在雪脯之上,乍一看则是另一番绯音靡靡。

    “主子,我想泠朝姐姐了,若是镇西大将军得胜搬师回朝了,我们能不能一起推牌九?”

    拢枝声色低沉,不似往日那般活泼。她垂着娇滴滴的水眸若有所思,眼底夹杂了落寞之色。

    孟清禾叹了一口气,正欲劝慰,外间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琴音。

    拢枝这丫头,惯不会藏得住心思,她们到相府不过一日余,就已用那些‘小手段’将南苑里姚氏派过来的婆子治得服服帖帖。

    顾泠朝是皇城谍司里的另一位女吏,负责监视镇西将军府的一举一动。

    容家三代浴血沙场、马革裹尸亦换不来主君信任,先帝明里的细作更是派了一波又一波,生怕容家一朝生了谋逆之心,兵围上京。

    孟清禾捧过白瓷折腹碗,将其内乌黑浓稠到发苦的汤汁,面不改色的仰头一饮而尽。

    外间松木台上,一屏之隔,余音袅袅,谢殊坐于案前,虽目不能视,但指尖依旧熟稔的拨动在七弦琴上。

    沛文在一旁捣弄着青花缠枝铜香炉,不似往常惯用的苏合沉香,今日公子刻意嘱咐他烧了一笼麝香。

    “公子,你看这襕袍…”

    “不用理会,”

    谢殊原本覆眼的白绸已被雨水浸染,现下那一副剑眉星目曝露在外,除却眸中黯淡无泽,均与常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