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天色微明。

    氤氲的晨色里露水潮气扑面而来,宁远侯府灯火通明,阖府上下,一派喜气。

    东厢房寝间中,几个陪嫁丫鬟站在铜镜前给孟清禾添妆。

    云鬓簪珠花,玉面点花钿,口脂如蜜泽通透,两颊绯意浮晕其间。

    孟清禾的皮肤本就细腻娇嫩,生得一副冰肌玉骨、楚楚动人的好样貌。这些年养于别庄未曾出来走动过,似蒙尘明珠束之高阁,令人惋惜。

    喜婆上前,手拿五色丝线开始替孟清禾绞面,她的闺房手艺不俗,是以上京都大户小姐出阁时,都会差人用重金酬她送亲。

    “听说这位喜婆家和圆满,儿孙绕膝,经她手开脸的高门小姐,无一不觅得佳婿、举案齐眉的。”

    另一位喜娘站在喜凳身后拿鸳纹梨木一下一下梳着孟清禾的乌发。她眉眼含笑,不得不承认这侯府庶小姐明眸皓齿、姿容昳丽,是她迎亲以来见过顶美艳的新妇。

    怎奈早两年晓瑜京都的传闻,将这娇俏的人儿生生毁了大半,愣是年过及笄都无人上侯府提亲。

    喜娘暗想,倘若那些高门世子见了这副婀娜的身段,恐也不会顾及太多蜚语,用尽法子也会将人抬入府去。

    眼看吉时将至,相府来接亲的婆子又上来催了一催。这是圣上赐婚,怠慢不得,纵使冯氏往日再苛待庶出子女,今日明里的合礼周全也需做足面子功夫。

    “娘子,到时辰了,该上轿了。”

    外头的丫鬟进来催促,里头的人也不再多言,赶忙将那案台上绣了龙凤呈祥的囍字的绸红盖头掩住了新娘子的桃花面。

    孟清禾的嫁衣早在半月前就以备好,是她自己绣出样式,内披绢红衫,外套绣花红袍,软绸金线的苏绣针脚盘沿在袖口处,嵌套了两颗白润东珠。

    天官锁、平安镜、玉霞帔等各类寓意吉祥美满的物什儿连同子孙袋被挂套在身侧,合着温玉流苏悬于腰间,就这么满目玲珑,千娇百媚的被人搀扶出去,登上了囍轿。

    谢殊双眼有碍,并未亲自上府来迎,在一众唢呐锣鼓敲打声中,坐在新郎官高头大马位置上的人却是沛文。

    “我家公子身体有碍,在相府候人,还请新娘不要见怪。”

    沛文见门前簇拥着新夫人出来,送亲的三姑六婆也没有真拦人的意思,随即旋身下马道明来意,恭敬朝着众人方向施了一礼。

    冯氏面色虽不大好看,自持是重礼的高门嫡母身份,轻应一声,遂放人过了去,也没有刻意为难。

    这番做派倒衬着底下几个婆子哭嫁的架势带了几分滑稽。仆妇们愣在原处,扯了劲的嗓子骤然止于喉间,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直至相府的喜婆过来搀人入轿,她们才稍稍舒了口气。

    沛文生得唇红齿白,乍一看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拢枝混在送嫁队伍里里,一眼就看到前来迎亲的人不是谢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