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是一个向空中无限伸延的巨塔,没有进口也没有出口。年轮仿佛是围着时间巨塔螺旋上升的高速列车,不断地穿过季节的门,不断把衰老的生命留在即将穿越的季节内。

    当前一个季节的门,缓慢或者快速关上的瞬间,另一扇门也同时在缓慢或者快速的打开,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一九七六年的夏季之门还没有打开,春的门已经在缓慢的关上。清明节的**之后,各种各样的消息满天飞。有人说:“周总理去世后,‘四人帮’的夺权行动加快了。”还有人说:“**也病重了,我们这个国家该怎么的办呢?”

    人们无限恐惧,这种恐惧来源于,国家前途的不明确。来源于对自己命运的担忧。都担心自己永远会被留在一九七六年的春季。

    人们似乎强烈的感觉到,年轮的列车也会随所有的生命,即将烟消云散。那时代,领袖的安危和国家的命运,和普通老百姓的命运息息相关。

    也许是那年全国到处出现的地震,把夏季的门,刹那间就震开了。年轮的高速列车就在春季之门即将关上的最后一刻穿越了。

    瀚文他们强震了两次,周围很多农民的房子都塌了,伤了不少人。厂职工医院都住满了,因地震受伤的人。他们厂的楼都没有事,只有少量的几栋有了裂痕。

    瀚文那栋楼中单元有一个很胖的师傅,家就住在一楼的东凉台。没有地震的时候,经常吹嘘自己多么的淡定,多么的不怕地震。一听见有人表现出对地震的恐怖。他就不屑的嘲笑别人。

    可真的地震来临时,他本可以安安全全得从楼门跑出来。他由于紧张害怕,直接从两台往外跳,结果造成了非常严重的脚筋断裂。成了一个瘸子。

    厂里有好几个都是在地震逃生时,不是摔断了脚,就是摔断了胳膊。有一个从二楼跳下,正好头磕在了一块大石头上,丢掉了性命。

    这样的例子越多,人们对地震的恐怖也就越强烈。有的人由于担心地震,晚上睡不好觉,得了严重的神经衰弱。有许多人的慢性病都犯了。

    人们对国家命运的担心被自然的力量所取代。厂领导已经感觉到要是这样下去,不仅无法正常的生产,很有可能由于纪律涣散,真有地震的话,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厂领导连续开了两天的会,才研究决定以车间为单位,搭防震棚。这样不仅能安定人心,还能加强抗震的领导力度。于是全厂一夜之间,就搭起了几十个巨型的防震棚。

    每家只能放一张大床,人口特别多的家庭,只有经过车间主任的特批后,才能加一张小床。瀚文他们开始在两个家之间来回穿梭。白天的生活全在楼房里度过。到了晚上,无论再拥挤,大多数人还是会睡在地震棚里。

    当然有胆大的,有坚信自己命大的,还是会睡在楼房里。无论车间怎么要求都不起什么作用。人实际上是最善忘的动物。地震频繁的时候,地震棚里人满为患。有一段时间不震了,地震棚里就只剩下老人孩子了。到了最后,地震棚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那段时间,他们一放学就到地震棚里,玩抓猫猫。他们规定不允许跑出防震棚。每次到瀚文时,雨荷就会用手绢把他的双眼蒙的紧紧地。他先静静的站几秒钟,等耳朵的听力彻底的发挥作用后,才开始顺着响声,一个个的把他们俘虏。

    每一次就剩雨荷瀚文抓不住,眼睛蒙的时间长了以后,他发现手绢自己就会松的。他再用眼的眉毛不断的上下抖动,手绢就会给眼睛露出一个小缝。很快他就发现了雨荷。

    他虽然往她的方向去,却故意就是抓不着她。等离她非常近的时候,她会紧张的起身就跑,她以为他看不见她,实际上他早都把她盯得死死地了。她起身一跑,瀚文就紧紧的搂住她,而且不马上摘下手绢,假装不知道抓住了谁,胡乱的猜上一气,逗得她哈哈大笑。他才会松开,抱着雨荷的感觉真好。

    他们楼的地震棚,搭在了托儿所的空地上。不远处就是托儿所的一排平房,他们经常爬着窗子,看两三岁的小嘎嘣豆哭闹嬉戏。

    小朋友的转椅、滑梯都成了他们欢聚的地方,搞托儿所阿姨哭笑不得。也许认为是非常时期,竟然没有告诉家长。

    听邻居说,四川也震了。他们的亲戚一家人,来厂里这里避难。没想到我们这里更紧张,没过几天去了唐山。

    唐山地震的消息就是这家邻居告诉大家的的。人们还不大相信,直到听到了新闻广播,才知道大地震并没有在他们在里发生,而是在唐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