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恨极了今夜骑来的那匹马。那马一进宫门,见了满地的死尸,便嘶鸣狂奔。待她制伏了马,来到此处,见到的,已是不可挽回的一幕。

    若她临走前,在马厩里好生挑一挑;若她挑到匹久经战场的马;若她看到他出门,能早早追上;若她能早一些赶过来;若她……若……是不是,就能拦住他?

    白若梨跑到他身边的时候,气喘吁吁。

    她跪在地上,抱住夫君,仰头,无声地流泪。

    那杆长枪,不偏不倚,插到他正心口。他的枪法一向是很好的。他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了。

    这时候,她才明白,就算她早一些来,也是于事无补的。

    从少年起,他便是那种打定主意,就一定不会回头的人。

    他想做的事,她拦不住。

    方砚山的鲜血,从胸膛喷涌而出,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但白若梨在他眼中却越发清晰。她的白衣,她乌黑的发,她清丽的面庞,她流泪时隐忍的面孔。

    因为刻在他心上,所以,从来都是触手可及。

    他艰难道:“若梨,这一生,是我对不起你。”

    白若梨摇头。

    她不要他的愧疚。

    她只要他陪她到老。

    “砚山,你还记得咱们成亲的时候,许下的诺言吗?”

    方砚山低头。

    白若梨的声音,像夏夜的雨水,时重时轻。

    “卜他年白头偕老,期今世执子同心。砚山,你向来说话算话,为何独独欺了我呢?”

    方砚山的自尽,让阿九始料不及。

    戎马倥偬了半辈子的将军,选择用这样决绝的方式,结束这场动荡,证明自己的清白。

    阿九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方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