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酒杯,耐心沿着指尖消磨。

    他冷笑一声,尔后,便沉默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不停不歇,没完没了。

    半晌,阿九喃喃道:“你不是若梨。你终究不如若梨。”

    若梨是真挚的。

    纵是伤他,却从不欺他,瞒他。

    若梨永远坦荡,永远磊落。

    而她,孟昭阳,身为皇后之尊,一国之母,居然趁乱跟一个和尚拉扯不清。那和尚如斯年轻,如斯俊秀,提起皇后来,闭口不言一字,显然是在维护她。他们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遮蔽着,不肯解释分毫。

    阿九发现,她并不似他一开始以为的那样简单。

    她刻意遮蔽的东西,像一座渊,深不见底。

    他饮尽杯中酒,身上的酒气,混着瑞脑香,涌向乌兰。

    乌兰听了他的话,顷刻间,觉得寝殿中一寸寸长满了刺。他终于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虽然,自五月二十晚上,她在勤政殿门口无意中听到他与姐姐的对话,明白了他的心意,但如今,他这样直喇喇地说出来,还是扎得她一激灵。

    她像草原上受到袭击的动物,本能地反击。

    她站起身来,揶揄道:“宫中早就流言四起了。官家现时这样说,看来是要将流言坐实了。官家以为,方将军殁了,便能如愿了?可惜,在臣妾看来,方将军活着的时候,官家在白姐姐心里比不上他。方将军没了,官家在白姐姐心中更比不上他了。”

    这是她第一次称他为“官家”,也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臣妾”。

    阿九抬头看着她。

    两人对望了一眼,一树尖利,一树荒芜。

    她不知道他恼怒的真正原因。

    他也不知道她恼怒的真正原因。

    他们只看到了表面。

    彼此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