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梨在这一夜,似乎走了很长的路。

    从黑水镇,到洛阳。从洛阳,到临安。又从临安,到北境。

    她从及笄之年的少女,走到花信年华的小妇人,再走到新丧的寡妇,到最后,走到一身戎装的将帅。

    方砚山穿着七夕身死那天的袍子,站在不远处,冲她笑。

    她说,砚山,你带我走吧。

    方砚山摇头。

    她说,砚山,我的双眼,好痛,好像被挖空了一样,我的心也被挖空了。

    方砚山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

    他的手,满是茧,粗糙温热,抚在她脸上,痒痒的。

    她眷恋地蹭着他。

    突然,方砚山的手抽走,一阵大风将他刮到奈何桥。

    她仓皇地喊着:“砚山,砚山——”

    “夫人,您醒了?”

    耳边,传来军中将官沉重的声音。

    白若梨觉得屋内很冷,双眼缠着布条,什么都看不见。

    她想用手去扯掉布条,将官连忙道:“夫人,不可,您的双眼中进了西域毒虫,军医说必须将腐肉和毒液清除,才可保命……您现在不能动,这北境天寒地冻的,一应药材不如临安齐全,若是疮口再流了脓,可就麻烦了……”

    白若梨道:“你是说,我的眼睛……被挖掉了?”

    将官沉默一会儿,跪在地上,流泪道:“夫人,此乃不得已之举。属下等不能眼睁睁看着您没了性命。属下愿领夫人责罚,打多少军棍,都甘愿。”

    原来,在幻境里,她觉得自己双眼被挖空,竟是真的。

    戍所的门打开,军医端了汤药进来。

    纷纷扬扬的雪花随之飘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