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相识未久。
但她是懂他的。
半晌,他开口道:“乔阿娘她……逼我逼得越发紧了。她最大的念想,就是想看到我能拿下临安皇宫。”
马南星道:“若国将不国,得到了尊位,又有何用?”
“这一点,乔阿娘始终看不明白。她有自己的心魔。”
“你为何不在寨子里澄清她的话?”
“我……不想让乔阿娘太难堪。表面上顺着她,实则按自己的想法来就好了。寨子里的几个堂主,我都通过气了的。”
“我发现,你对乔夫人特别敬重,特别好。”马南星叹道。
朱重九将盏中的金银花茶喝完。
晨雾散去。山林中有了光芒。他清冷的眼睫镀上了些许柔光。
“这么多年,我与乔阿娘相依为命。小时候,我每次生病,她好几晚都不合眼,守着我,给我喂药。从我会说话起,她便亲自教我读书识字。从我会走路起,她便请了镖师教我功夫。寒天暑热,她都陪着我念书或是练功,从不间断。我们颠沛流离,从一处庵堂辗转到另一处庵堂,从一处庙宇辗转到另一处庙宇,今天不知明天在哪儿,但她是尽己所能待我好的。六岁那年,她带我去集市,我喜欢胡人卖的一只小木马,她去当铺当了一支她戴了廿多年的钗子,也要将那只小木马买给我。乔阿娘好胜心强,她逼我做很多我不愿意做的事。但,总归,她给过我温暖。”
他平素是话极少的人。
这是马南星第一次听他说起往事。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好像又成了童年时那个颠沛流离的小男孩,躺在庵堂的柴房里,看漫天的繁星,担忧着居无定所的来日。
“你有没有想过,她抚养你……一开始就是有所图的?”马南星道。
他低头,沉默一会儿,道:“想过。但,若无她的所图,我或许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野菊的味道,淡淡的。
他忽然说:“重阳节快要到了。重阳节,是我的生辰。南星,我其实,是宫里的孩子。”
他居然主动将身世说与她听。他不知道她已经偷听到了他与乔灵儿的谈话。
他将自己这个最大的秘密交予她。
在这九月的深山,在草木的青气中,林间的风温柔地穿过两人,马南星看着眼前这个人,生出心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