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刘志茂说的第一件大事。

    青衣女子,白衣少年。

    陈平安笑了笑。

    他心思微动,跃上窗台,脚尖微点,跃上了屋脊,缓缓而行,漫无目的,只是在一座座屋脊上散步。

    养剑葫还放在桌上,竹刀和大仿渠黄剑也没携带。

    从心所欲,不逾矩。

    天大地大,皆可去。

    最后陈平安停步,站在一座屋脊翘檐上,闭上眼睛,开始练习剑炉立桩,只是很快就不再坚持,竖耳聆听,天地之间似有化雪声。

    一位驻守此城的大骊武秘书郎,一位不知来自大骊哪座山头的随军修士,当然也有可能是来自一洲兵家祖庭之一的真武山。

    是一位身披轻甲的年轻男子,他一样是行走在屋脊上,今日无事,如今又不算身在军伍,手里便拎着在屋内火炉上烫好的一壶酒,来到相距数十步外的翘檐外停步,以一洲雅言笑着提醒道:“赏景没关系,便是想要去州城城头都无妨,我刚好也是出来散心,可以陪同。”

    这是一句很厚道的客气话了,随着大骊铁骑势如劈竹,马蹄碾压之下,所有大骊之外自然皆是外乡人,皆是附庸藩属。不过年轻修士的话外话,也有警醒的意思在里边。

    陈平安笑着摇头道:“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去。”

    那名年轻修士愕然,随即大笑,高高举起酒壶,原来那位青色棉袍的年轻男子,竟是以最为纯熟的大骊官话开口言语。

    于是这位年纪轻轻却戎马近十年的武秘书郎,朗声道:“翊州云在郡,关翳然!”

    陈平安面色犹豫,不太适合自报名号,便只得向那人抱拳,歉意一笑。

    关翳然大笑说道:“将来万一遇上了难处,可以找我们大骊铁骑,马蹄所至,皆是我大骊疆土!”

    陈平安神色恍惚,不知如何作答。

    此后正月初三这天,陈平安三骑离开这座城池,继续往北,不断临近石毫国北方边境。

    大雪消融。

    春光催柳色,日彩泛槐烟。

    一路上曾掖捡取了不少好东西,比如一方篆刻有“礼曹造”的石毫国总兵官关防印,许多当做瓶瓶罐罐丢在路旁的古董珍玩,多是大器和袖珍物件,胡乱散乱一地,估计那些形制不大不小、适宜携带的,大概都已被逃难百姓拣选而去,其实它们都是太平盛世价值数十、百余金的昂贵物件,如今却被弃若敝屣,还有道路上一些个早已被泥泞浸透、几乎毁坏殆尽的名贵字画、字帖,或是贱卖给各处没有被战火殃及的郡县当铺的珍藏物件,不曾想马笃宜还是个财迷,曾掖更是,每次在当地设立粥铺药铺,一有闲暇,两个就会跑去捡漏,已经跟陈平安借了两次,神仙钱倒是不多,加在一起就十二颗雪花钱,只是折换成了世俗王朝的金银,并不容易,必须去仙家渡口或是神仙客栈,所幸狐皮美人符纸中的某位女子阴物,出身石毫国一流却算不得顶尖的仙家洞府,陈平安完成那位女子阴物的心愿后,就跟那座仙家以神仙钱换取了一些金银,交给马笃宜和曾掖自己去处置,马笃宜为此还专门缠着陈平安打造了一只大竹箱,专门用来放置金银。

    陈平安对此没有异议,只要不耽搁各自的修行和正事,就由着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