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早闻声出来,站在门槛处笑道:“幸亏你没学婉静换了新衣服,要不明天看你穿什么。还愣着干嘛,天气这么冷,这一会儿浆糊都冻成冰碴粘在身上了,小心染了风寒,快进来换衣服!”

    婉乔答应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她拄着拐杖慢慢转身的功夫,就听见孟氏诧异道:“婉然,你怎么来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这家家炊烟升起,准备吃团圆饭的功夫,她匆忙跑来,确实有点奇怪,更让人震惊的是她现在的样子。

    婉然眼眶是红肿的,脸上还印着鲜红的“五指山”,形容惨淡,而蜜合色的裙子下摆,沾满了雪和泥浆,看起来十分狼狈,哪里能看出往日温柔娴静、宛若仙子的模样?

    婉乔还当她家来了强盗,大惊失色道:“四妹妹,这是谁干得?”

    哪个敢打她任婉乔的妹妹,这口气她一定得替婉然出。

    婉乔当即咬着牙发狠想到。

    “三叔三婶,二姐姐,”婉然拉住婉乔的衣袖,惶惶道,“救救我,救救我,我爹要把我嫁给镇上鲍大户的儿子……”

    “鲍大户是谁?”婉乔问道。

    她平素不太在家中,就和易卿处的多,易卿对镇上和周围这些鸡毛蒜皮的八卦也不知道多少,所以婉乔也不知道。

    孟氏平时和丁氏来往多,听她这一嘴那一句,倒是知道这鲍大户的许多事迹。

    比如,是个很有钱的土财主;再比如,妻妾生了十一个女儿,四十岁上才得了一个儿子,娇惯得要命,是个十分混不吝的,娶过三房老婆,小妾无数,据说三个老婆不是被气死的就是被打死的,反正都是饱受折磨而死……

    因此没等抽抽搭搭的婉然回答,孟氏便骂道:“你爹糊涂了吗?他不知道那鲍大户家什么情景么?这不是要把生生把你往火坑里推吗?”

    婉然悲惨哭诉道:“别说爹和大哥、四哥,就是我几乎足不出户,都听过那鲍家的名声……”

    旁边丁氏探出头来看,孟氏眼尖瞧见,忙拉了一把婉然:“好孩子,屋里说。”又对丁氏笑道,“这姊妹俩大过年的吵吵起来,让您见笑了。婉乔你个死丫头,怎么当姐姐的,总欺负妹妹!”

    说着,她假装在婉乔胳膊上掐了一把。

    婉乔反应快,忙侧身借助自己身量高的优势把婉然彻底挡住,连声道:“是我错了,外面冷,咱们家去,我给四妹妹道歉。”

    丁氏有些讪讪地笑笑,把身子缩回去。

    任治平做工时候也听说过鲍家,对他们的底细也一清二楚,因此进屋后就拍着桌子义愤填膺道:“咱们现在也不缺钱,还用卖儿卖女么?婉然,你别哭,我替你去问问你爹!”

    婉然抽出帕子轻轻拭泪,然后一脸绝望道:“家丑不可外扬,然而一笔写不出两个任字,这事情我也只能在三叔三婶面前说说了。是四哥,四哥在镇上欠了好多赌债,腊月二十开始,就陆续有人拿着借条上门讨债……”

    刚开始,是十几两,几十两,任治安骂了几句儿子,也就给填上了。可是后来发现,窟窿越来越大,前后填了一千多两银子,到二十六,有人拿了两千多两的借条来,任治安也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