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很快地,她又低下头——在公堂之上,她不可以让人挑出毛病,因为不想无故挨板子,她身子受不起。

    嘉定侯府世子李晟瑞昂首站在一旁,颇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坦荡模样;而他身边被两个丫鬟扶住才能勉强坐在椅子上不倒下的侯夫人,面上则有灰败之色。

    李晟瑞以为自己母亲只是生病才会如此,根本没想到她是心虚。

    婉乔一身男装,挤在最前面。身前是用水火棍挡着的衙役,身后是不断往前拥挤的吃瓜群众,挤得她夹心饼干一般,鞋都快被踩掉了。

    她顾不上这些,抻长脖子往公堂上看。

    秦伯言回京很低调,虽然是得了准许,但是还是没来凑这个热闹。

    看到季恒安和易卿母子都安然无恙,婉乔松了一口气。再看翘着二郎腿,嬉皮笑脸的宁王世子和他旁边可以猜测出身份的徐王,她心安了一些。

    开堂审理正式开始。各人先自报身份,然后开始读诉状。

    状师把诉状读得抑扬顿挫,摇头晃脑,感情充沛,让婉乔想起小学时候分角色带感情朗读课文的情形。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简直都要笑出声来。

    状词写得文绉绉的,但是大意婉乔还是听明白了,和之前听说的基本无二。一告嘉定侯府罗织罪名,易卿嫁祸,致使余喜枉死;二告季恒安和易卿关系不正当,季恒安利用权势压人,不仅令易卿悔婚,更暗害苏州知府之子。

    原告的诉求就是严惩嘉定侯府、季恒安和易卿三方。

    诉状读完,都御史问被告方可有辩驳。

    按照身份尊卑,侯夫人先开口:“三位大人明鉴,当初易卿信誓旦旦,说余禄与她有苟且。我问余禄,他大概惊慌恐惧,竟然也承认了。易卿是我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肉,我万分疼她,知道后自然大发雷霆,让人打余禄二十大板。谁知道余禄身体不好,竟然因此一命呜呼。这些年来,我每每想起这事,也觉心里不安。但是却从未后悔,因为我是为了保护唯一的外甥女。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竟然被她,”她愤然地指着易卿,“蒙蔽了这么多年……”

    说着,她“泣不成声”,说不下去。

    侯夫人的泪水为什么说来就来?其实也简单,她只要想起被季恒安搜刮走的那些银子,她的泪水就如黄河之水,滚滚不绝。

    季恒安和易卿这对贱人,就该凌迟处死!

    李晟瑞接口道:“大人,按照律法,过失至卖身奴仆亡者,罚银千两,杖二十。看在我娘年龄大,当年又是受人蒙蔽的份上,请大人们从轻发落,免了杖刑。”

    易卿轻嗤一声,抬起头来,目光如炬,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下意识往后一缩,随即又觉得自己此举有软弱的嫌疑,忙挺直腰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你和季恒安勾搭成奸,还要冤枉别人,公堂之上不由你狡辩,还不从实招来。”

    易卿转而看向三位审理的官员。

    刑部尚书道:“易卿,你有何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