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接任陆州知府,也就是石知县顶头上司的徐致秋,闻言极有风度地扶住他,轻描淡写道:“石大人言重了。石大人勤政爱民之名,我虽在京城,亦有耳闻。所以想着没到上任的时间,我自己先到处走走看看,第一个来的就是路丰县。这一路所见,确实百姓安居乐业,对石大人都赞不绝口……”
石知县原本惭愧不已,又深深懊恼在自己的辖地内,给这位年轻有为的长官留下如此难以磨灭的阴影。但是听着他说的话,又觉得心安,甚至隐隐生出几分自豪。
他年龄阅历在那里,只片刻飘飘然之后,便意识到眼前之人,绝不可小觑。二十出头的年龄,正六品掌管这么大的地方,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从容不迫,确实是个人才,以后一定要对他恭敬,万不能因为他年纪小就生了轻视之心。
石知县正在警醒自己,就听徐致秋问:“今晚和我一起被抓的姑娘在哪里?怎么没见石知县问话?”
石知县闻言面上尴尬,却仍然道出实情:“下官惭愧,是下官的女儿,闻听外面中元节热闹,带着丫鬟出去玩闹……”
徐致秋其实已经猜出来那姑娘跟他有莫大关联,从那些几乎倾巢而出的衙役,从捕头待那姑娘的态度以及后来石知县近乎失态的愤怒,对婉乔的重奖,他便知道了,现在不过是确认罢了。
“年少时候都贪玩,我虽没有亲妹,有几个表妹,也是如此。石大人也不必苛责令嫒。”徐致秋善解人意地开导道,“令嫒今晚也受了极大惊吓,现在恐怕还惶惶不安,石知县快去看看吧,我去客栈住,还麻烦石大人帮我找到跟随的下人,送过来与我会合。”
石知县哪里能让他去住客栈,当即挽留道:“府里虽简陋,但是胜在地方宽敞、安静,又有衙役们守着,安全。徐大人出了这样的事情,也需要好好休息,若是大人肯赏脸,给下官一个弥补的机会,就请留下暂住。”
徐致秋谢过他,答应留下来,又婉拒了石知县的相陪,只道要和婉乔说几句话,再跟着下人去住处就行。
石知县见徐致秋很是坚决,只能客气谢过他体谅。他并不知道徐致秋和婉乔的渊源,还只当他去谢过她的救命之恩,便叫了手下师爷,谢谢嘱咐了一番,让他带徐致秋去了。
婉乔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头,见徐致秋出来,后面还有弓着身子赔笑的师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徐致秋扭头低声跟师爷说了句什么,师爷点头哈腰地答应,一张老脸笑得跟一朵秋菊一样,带着衙役们下去了。
出门后,衙役们都问徐致秋是什么身份,能让师爷如此恭敬。
师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恐吓道:“今晚的事情,都牢牢给我把嘴闭上。要不,就是这样!什么都别问,日后见了也什么都别说,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知道么?”
衙役们被他的严肃样子吓到,连连点头,也有那相熟的脸皮厚的把他偷偷拉到一边想问出些什么,平时很好说话的师爷,这次却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大堂里顿时只剩下两个人和一条狗,周围高高的灯柱上,两排蜡烛燃烧,把大堂照得通亮。
婉乔又逛街又擒人,又悬着心跟知县说话,这会儿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公堂之前的台阶上,抬头眯着眼睛看徐致秋,伸出手掌,掌心向上,做出一个讨要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