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尴尬地一笑,目光再度望向许传道:“铁观音喝得不少,许局中气很足啊。”

    作为局里的第一副局长,这个许传的能量也是不小。一方面他与好基友政委之间的关系铁杆,他一度是不折不扣的政委派,可是其人野心勃勃又不甘心始终寄人篱下,这些年求佛祖告菩萨地想搞个副书记玩独立,后被朱学文和藏钟联手给扼杀了,现在很难说清楚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也许哪一边都不站,是倆边的眼中钉。

    作为第三方势力的许传就有些势单力孤,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站队时候的尴尬,他居然扬声道:“中气?和局长你比起来,老...我尚有不少的差距。”老子两字没有说出口,后面的转折略显僵硬,这古怪的马屁拍得朱学文有些莫名其妙,道:“难不成你在说我极品铁观音也喝得不少?不不不,我可没那么多的资源。”朱学文显然是话里有话,许传尴尬地笑笑。

    朱学文这时把头往向另外一边,这是个习惯性的方向,方向的那边是局党委的新锐派,是他朱学文在湖跺县的班底。

    刚提拔的陆副局长和周蓬蒿关系一向不错,对这个同门的小师弟也是照顾有加,收到局长的暗示之后,他很巧妙地接过了许传的话茬。

    只见他淡然道:“周蓬蒿是警校生,一直在基层工作,虽然比不上老陈警务室的那些远近闻名的精英,可是也是多年的优秀基层工作者,他本质上是没有问题的;肯定主流,我觉得这个应该是分析一位同志的前提;还有现在两高一部都在强调:定罪量刑要有充分的证据,并且这些证据形成证据链才可以。我的意思是:对待普通人尚且如此,对待我们自己的同志,不也应该同理么?”

    朱学文心中暗暗称赞,陆副局长的这句话无疑给了许传一个软钉子。

    他继续借力打力,不卑不亢地说道:“许传局长说得很好,蓬蒿至今不知所踪?假定是畏罪潜逃,那畏的什么罪?这就要查清楚,该办办,该还人清白要还人清白,不能瞎污蔑。所以我的意见是:应该顺应许局长的思路,找出蓬蒿出走的原因,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犯罪,犯了什么罪。”

    许传憋了憋嘴,脸上有些挂不住,又习惯性的咳嗽了一声,心道:“老子说的畏罪潜逃是一个成语,和刑事上的犯罪那是有鸿沟之差的。你小子够种,表面上和老子一团和气,暗中是在说我不懂法律,乱扣帽子是吧?”他恶狠狠地看了陆局一眼,颇有挑衅的意味:“别以为是局长身边的红人,老子就怕你。”

    空气中的火药味渐渐浓郁起来,陆副局长把头别向朱学文那一侧,微笑道:“局长,其实我觉得蓬蒿的出走不是单一的事件。刚刚,技侦传来了线索:根据监控找到了车辆线索和轨迹,那辆豪车的拥有者也是我们局的民警:正是报失踪案的王研。王研报完案之后直奔颜单,和周蓬蒿产生交集,应该是得悉了一些线索,这些线索和女主持人跌落《一战到底》舞台后平空消失相关。我有理由怀疑周蓬蒿脱岗,就是为了破案而离开。他是违规了,但是出于一个警察的本心,这一点是无可厚非也是不容指责的。更何况,市局的白督察也说了:颜单镇存在着重大的治安隐患,甚至有存在重大犯罪的可能,我们可不可以理解作为派出所负责人之一的周蓬蒿已经先我们一步行动起来,打入这个隐患甚至犯罪集团的内部,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找到汇报的机会。”

    “陆局这个假想不无道理,”唐副局长接过话题插口道:“怎么说呢,这几年我们县的治安状况表面很稳定,实际上还是有暗流涌动的,前两年的副县长失踪,政协委员自杀案都有颜单的背景,这些案件都在全市甚至全省轰动一时。这些潜藏着的犯罪背后有没有更深层次的幕后主脑?掀开底盖需要勇气和魄力,作为打击犯罪的前沿力量,我们应该有这个责任和魄力。”

    朱学文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老唐平素不显山不露水的,也很少玩站队游戏,不过说到大局观,局里还真没几个赶上他的。”他在笔记本里刷刷笔走龙蛇地又记了几笔。一边记一边说:“大家别拘谨,都畅所欲言。”

    开发区分局的局长钱江是历来的和事老,他咧开大嘴嘿嘿一笑:“我说俩句吧:我嘛,觉得大家说的都不错。很有建设性,让我激情澎湃。我表个态:需要找人或者抓人,开发区都可以出人出车,绝不含糊;还有,等你们大功告成,我这个后勤大队长设宴给大伙接风庆功。”他看上去说得豪气激昂,实则是在超脱自己,那意思是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带上老子就可以了。当然作为折中点的方案,让我出点车马费也是无碍。

    “钱局长是惜墨如金啊,说俩句还真就是俩句。”朱学文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庆功宴就免了吧,和中央反浪费倡导节约的精神相悖,钱局长,你牵头把开发区的可防性案件压一压吧,最近你们那敲车窗玻璃窃取财物的案件可不少。”说着,他将头别向政治处王怀东主任处,声音舒缓地道:“政委请了多少天假,这个假是亲自请的么?”

    “厄,这个...这个,时间节点有些特殊,政委三月初就要交接了,这个上班嘛就...大家都懂的。厄,不过这假是请了的,许传局长代请,为期一个月。”王主任脸上露出无比尴尬的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朱学文有些恼怒,心想:“一个月?那不就直接到下野了。藏钟啊,你这个甩手掌柜当得还真恰逢其时。”看着对面的犹犹疑疑的王怀东,朱学文为他壮胆,出言提醒道:“王主任你有什么话直接讲。”

    “我不知道该不该过党委会啊?这个...这个颜单所的蒋所长也请假一个月,这是假条,刚刚送过来,分管局长还没来得及批。”王主任的声音不大,陆副局长眼睛一亮,刚刚起身准备发言,朱学文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同志们,新的一年又开始了,正是催马扬鞭的时候。我希望大家以这次主持人失踪事件为起点,扎实工作,不畏艰难,掀开我们湖跺县犯罪集团的神秘面纱,还我们的大千世界以朗朗乾坤,开创我们湖跺公安工作的新篇章新局面,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底下的回答参差不齐,甚至有些绵软无力。

    “好,散...”无可奈何,正待宣布散会的朱学文刚刚起身,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很急促的脚步声。

    门口办公室的人阻止的声音旋即传来,“严副指导员,里面在开党委会,你不能进去的!哎呀...”

    “闪开,局长...朱局长...老朱,我有重要事情要汇报。”这大嗓门真够大的,比起许三多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