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在温暖的河中跋涉,水面上笼罩着绵密的雾。

      这是一片赤红色的水,无边无际,缓缓地翻着波涛,水渐渐没过腰际。

      他不记得自己从何时开始跋涉了,也不知跋涉了多久,这场跋涉好像是无休无止的,无处可以休憩,目光所及之处甚至没有一块礁石。

      前方隐约出现了火光,像是有座灯塔。伴随火光而来的还有歌声,细碎的海浪声中,女人幽幽地唱着一首摇篮曲。

      安东尼加快了步伐,有灯塔就有岛屿,有岛屿就能休息,他要在自己耗尽体力之前登上那座岛。

      他抵达那光源的时候,才发现并没有岛屿也没有灯塔,那是一支燃烧的十字架,插在水中,生锈的铁链将一个女人捆在十字架上。

      女人低着头,长发垂落,美丽的眼睛透过缝隙看着安东尼。

      “你终于来了么?”女人轻柔地说,“我一直在等你。”

      明明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女人,但安东尼却依然点了点头,用同样轻柔的声音回答道:“我来了。”

      “可你来的太迟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女人的脸美得像是繁樱,可她的身体是那么地令人恐惧,从头颅以下,她被烧得只剩焦黑的骨骼,细细的颈骨弯曲着,艰难地支撑着头颅:“以后的路上,可能只有你一个人独行了。”

      安东尼沉默了半晌,才继续开口:“抱歉,我来迟了。”

      “我们之间曾经有过契约,不是么?”,女人的脸上浮现出来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们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到了,尽管血流成河。”

      “谢谢。”,跋涉在红色河水中的安东尼踮起了脚尖,轻轻地拥抱了十字架上的女人:“我会遵守我的誓言”。

      女人笑了笑,也向着他张开了怀抱,她也没法不张开怀抱,因为铁钉从腕骨之间穿过,把她钉死在了十字架上。

      “我曾经和你说过,解决魔药问题的本质是消化,而不是掌握,现在看来你已经在实现了。”

      “掌握,只是将魔药的力量当成外在的工具,驯服的野兽,不管掌握得再好再熟练,它们依旧不真正属于自身,反噬的风险较大,而消化则是将喝下的魔药视作本身的一部分,分解它,融合它,吸收它,彼此统一为整体,这才是真正使用魔药的方法。”

      “不。”

      安东尼看向女人的面孔,脸色淡然地说道:“在我的眼中,那终究也只是一种工具而已,一种用来实现愿望的工具。”

      半朽的十字架上燃烧的火焰愈加旺盛,但安东尼却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就那样静静地抱着女人的骸骨。

      直到火光燃尽,除了空荡荡的河水外再也没有剩下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