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租好房子搬了家,站在院子中间的桂树下,潸然泪下,感叹人生命数莫测,更是感叹师父一生命运多舛,最后竟被人逼死在看守所里。我从小就不知道仇恨,因为父母教我与人为善,宽容待人,不是杀父仇夺妻恨都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师父同父,这仇恨不报怎堪为人?

    我正独自垂泪,钱通海悄不声地又冒了出来。

    “天一,你怎么把你师父的房子给卖了?”

    “离我远点!”我有些歇斯底里。

    “怎么了?这么大火气?你进拘留所和我没关系,我在派出所什么都没说?我当天就出来了,在外面给你演了一卦,你身边有小人……”钱通海解释道。

    我骂道:“刽子手,你们都是刽子手,我师父都是你们给害死的!”

    “什么?肖衍四死了?怎么会这样?”

    “你说过我师父不会有血光之灾的,你现在怎么解释?”我逼视他。

    “我走南闯北遍寻术士高手,从没失过手,我的卦不会错,一定是他自身出了什么变故引来杀身之祸。”

    “师父在看守所里能有什么变故?”

    “兄弟,吉凶悔吝是分分秒秒都在变化的,为什么历朝历代皇室王陵风水都选得那么好还会灭亡?就是因为后人有意或无意地破坏了风水,改变了命数,善业变成了恶业。你师父的因果报应很多,不在身便在宅,不在宅便在穴。”

    我想起了那条剖腹流肠的死狗,心里一凛,侯副校长是研究《易经》的,他懂得如何改变风水,难道那条死狗就是他布下的恶源?

    我把那天夜里的事向钱通海说了一遍。

    钱通海点点头说:“那姓侯的果然歹毒,杀人于无形啊!”

    我问:“既然是为了破师父的善业为什么不把死狗放在师父床上?”

    “阴极生阳,阳极化阴,你师父本就有灾,如果再以血秽之,反而转危为安,你是你师父的善业,灭你的阳气消他的功德,是谓轮回。姓侯的也算易经的高手了,有机会我要会会他。”钱通海说。

    小雅说得没错,这个世界太复杂也太疯狂了,不是我能玩得起的。可是,我的人生字典里也没有“认输”两个字,既然游戏开始了,那就继续下去吧,我不管姓侯的是高手还是圣手,总有一天我要斩断他的魔手。

    “你卖房子是不是为了安葬肖衍四?算你有良心,我帮你师父选一块墓地吧。”钱通海点了一支烟说,“你放心,没有交换条件,都是同道中人,兔死狐悲。唉,林黛玉唱得好:‘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不玩了,办完这件事回家养老去。”

    钱通海的声音里充满了落寞和忧伤。

    人大概只有经历了死死生生才会懂得活着的意义,就像鸟儿,不穿林越谷,不披风沥雨,就不懂爱惜羽毛。

    我接受了钱通海的善意,与他一起去北郊公墓。

    钱通海站在高处先目测完整个公墓园区,选了一块较偏僻的地方,拿出罗盘,认真地推算半天说:“就这儿吧,他无子嗣,不用考虑荫及后人,只求他来生可以投胎到一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