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虎院子里的广玉兰和葡萄树都已经砍掉了,院子显得很空旷。如果是白天,肯定会是满院的阳光,心情抑郁的人,只有生活在阳光下,才能祛除心里的阴暗。

    周正虎把我带进他的书房,关上门,轻声说:“嗯,天一,这几天我都在想一件事,就是你说的助学赡老,扶弱济贫,我觉得你说得没错,我是应该多做善事弥补自己的过错。嗯,我想这样,我拿出一万块钱,这钱你放心,全是我的工资收入,每一分都干净得很,我想请你帮我寄给常计军的家人,只有你替我去做我才放心。”

    “常计军是谁?”

    “嗯,就是五年前那个被我冤枉的人。现在他妻子和女儿相依为命,妻子下岗在市场里卖菜,女儿上大学,经济上很拮据,这些钱给他女儿交学费吧。”

    五年前欠下的债,现在才想起还?能还得清吗?一个完整的家庭让你轻轻一句话就给拆散了,天上有神灵,地下有冤魂,不知这五年你是怎么过得安心的。

    我问:“他妻子和女儿知道丈夫是冤枉的吗?”

    “嗯,常计军是一个流窜犯,常年在外盗窃诈骗,虽然罪不当诛,但在监狱里出出进进的有两三回了,所以他妻女对他已经绝望。当年宣判的时候都没家人出庭,最后连尸体也是他朋友代领的。我想应该没人怀疑他是被冤枉的。”周正虎他们也正是因为常计军作恶多端,众判亲离才敢拿他当替罪羊的。

    “嗯,有时候我想我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周正虎又加了一句。

    那真正的凶手还消遥法外呢,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也真敢找借口,这话要在法庭上说,我估计得笑场。

    我说:“这事我可以帮你做,可是没来由地收到一万块钱,你不怕常计军的家人怀疑吗?”

    “嗯,常计军的事都过去五年了,谁还会联想到五年前的事?再说了他们混社会的都有狐朋狗友,朋友之间相互照应家人也是他们行里的规矩,这个你不必担心。不过你要去其他城市寄钱,路费我出。”周正虎说着又拿出一千块钱给我,“嗯,这点钱你拿着用,以后缺钱了就找我,不要大冷天地跑天桥去给别人看相。天一,跟着我你不会吃亏,以后我即使吃只蚂蚱也保证少不了你一条大腿。”

    一定是小雅把我去天桥出摊的事告诉了他。跟着他?那我现在是他船上的人了?我一阵恐慌,所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我若跟了他,那岂不是犯了包庇罪?小雅啊,你可把我害苦了。不,我绝不能让灯红迷慧眼,酒绿醉洁身。别的事可以合作,与魔鬼同道,这条路不可行。

    我把BP机拿出来,连着那一千块钱一起放到他的书桌上说:“周局,这玩意儿我用不着,放在身上怕丢,还是还给您吧,路费我也有,就不用了,你托我办的事我一定办好,回头把汇款回单给你。”

    周正虎盯着我,阴森森地笑了:“嗯,天一,你年纪轻轻的心眼可不少。是不想和我牵扯上吧,怕我会连累你?我是国家公职人员,你一平头百姓,我能连累你什么?别人想靠我这棵大树都沾不上边,嗯,你还不知好歹地躲呀。我告诉你吧,干公安的谁没办过冤假错案?要不哪来那句‘哪座庙里没有冤死鬼’的俗话?别看现在那个王……王八羔子要挟我,他也就是虚张声势,我随便动动小指头你信不信他连骨头都剩不下?换句话说,他可是主要办案人,你觉得他敢把这事捅出去吗?鱼死网破他能捞到什么好处?天一,官场上的事你不懂,我送你东西没有拉你下水的意思,我是想和你交朋友,找个能说心里话的兄弟,嗯,你不要胡思乱想啊。拿着吧,我送出去的东西是绝不会再拿回来的,嗯,你收好,你是得道的人,我还靠你指点我保佑我呢!”

    他这一席话,软中带硬,携枪带棒,却又有几分道理,那“王八羔子”不是他的对手,我一介草民,小手指头又岂能拧得过他的大腿?

    我想了想说:“周局,我帮你办事真不要回报,不过我想请你帮我朋友一个忙。”我打定主意不要他的钱财,为了使他心理平衡,我决定让他把邱宇的事办了。

    “嗯,什么事?你说吧。”

    “我有个朋友叫邱宇,在孙发财的公司干,他想辞职不干了,可是孙发财不放人……谁要敢辞职他就打折谁的腿,我想请你出面跟姓孙的说一声,放了我朋友。”

    “嗯,这事啊,这还叫事吗?孙发财,这个名字很熟啊,他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孙发财以前和小雅姐一个派出所工作,后来开了个天盛建筑公司……”

    “是他呀,当年清退那小子的处理决定还是我下的呢,这事好办,明天我让小雅给他说声就行。”周正虎说。

    我看时间不早了,起身告辞,周正虎看了桌上的BP机和钱一眼,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出了他家,我长出一口气,以为总算把烫手的山芋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