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交汇还能感受到他视线里散出来的灼热,一双黑眸澄明深邃,似是在星海里浸泡过,含着笑漫不经心从一众人身上扫过,略过她时突然一顿,似乎城门口的那一眼,也没将她认出来,是以,又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阵。

    她一身妆花金线绫罗,气势自与下人不同,此时能站在他房门前,什么身份不言而喻。

    晏长陵自然也看了出来。

    新婚夜记不清有没有见过白氏,似是瞧过,又没瞧过,印象模糊,即便是前世最后一眼,她脸上沾了鲜血,也没看真切。

    这回倒是瞧仔细了。

    肩上披着的还是适才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件披风,肩膀有些消瘦,显得身姿格外婀娜窈窕,头上发丝被雨水打湿,沾了云烟。

    时下京城文人颇多,但凡长相过得去的小娘子,都被称为美人儿,大多美人儿在于皮相和点缀,瞧过之后则了无痕,记不清长相,跟前的姑娘不同,本身就是一块美玉,不需要过分的雕琢,沉静中流露出来的清雅从容,倒让人过目不忘。

    确定自己之前是没见过。

    隔了两世头一回相见,比起城门前见到的那一幕,对她上辈子那般凄惨的结局更有感触,含笑对她点了下头。

    对方俯身还了他一礼。

    耳边的呜咽哭声还在继续,晏长陵这才垂目看向脚边跪着的那位奴婢,问道:“你哭什么?”

    嗓音偏低沉,听进人耳朵,像是被一汪暖暖的泉水包裹,玉珠愈发委屈了,什么也顾不上了,像是向家长告状的孩子,巴巴地等着主子替自己做主,“世子爷,少奶奶要撵奴婢走,还打发了牙子要将奴婢卖了......”

    只要跟过晏长陵的人,谁都知道他护短。

    晏长陵如她所愿地往白明霁的位置看去。

    白明霁面色坦然,也没反驳半句。

    晏长陵又回过头问玉珠:“何故撵你?”

    “奴婢,奴婢冤枉......”

    “什么冤屈,说来听听。”院子里有一方石桌,之前他喜欢在这里与客人下棋,如今一场雨,上面铺满了落叶,横竖身上湿了,没去顾上面的水渍,往石凳上一坐,手中银枪靠桌竖着。

    张嬷嬷心头激动,忙同姚姑姑递了个眼色。

    姚姑姑会意,这是要清理门户了,忙领着带来的丫鬟出了院子,跨出门槛后,话里有话地道:“今日青天老爷在,谁还能有冤屈?”

    在竹院有冤屈的,不就那几个被白明霁赶出来的奴才。

    深院里围墙一围,四四方方也算得上一座小城,有点热闹,谁也不想错过,赶紧找人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