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看着道长面色与同时不同,这一处也是相处久了,才能察觉,平日里道长蓄着长须,面色淡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这一会儿,太阳洒在琉璃瓦上,又从琉璃瓦上落到了道长脸上,那一抹光亮之下,道长的面上微微抽动,一双眼睛沉静似是池面,但是张婆子知道,那池面很快就会再生波澜。

    张婆子这厢才讪讪的住了口,那厢便听到了宋如是的声音,“道长怎知奴家带来了玲珑玉丸?”

    而后又响起了石娘大大咧咧的声音,“道长能掐会算,咱们来之前,道长定然就算出来了。”

    张婆子定睛看着,那宋如是一身青丹色的襦裙,在阳光底下就像是嫩生生的窝瓜尖儿。

    再看石娘一身儿杏色襦裙,头梳灵蛇髻,腰下垂着一枚绣着娃娃骑鱼的荷包。

    两人进了院子,张婆子这才赶忙去迎,她有些心虚,于是也不敢去看道长的脸色,只上前去迎宋如是二人。

    都道心虚之人异于常人,其中一处,便是会不自觉的起高嗓门,于是这张婆子的声音在安静的道观,就显得极为的嘹亮。

    “娘子怎地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儿,好让奴家准备准备。”张婆子上前扯住了宋如是的手,只口中笑道:“瞧瞧娘子瘦的,这换季的时候,还得补上一补才是。”

    张婆子一开口,就有些停不下来的架势,她又一脸的热情腾腾,“那后院儿的鱼倒还有几条,一会儿就给娘子炖上一条好生补补。”

    张婆子只顾着同宋如是说话,早就忘了方才因为道长钓鱼,便气恼一事,果然她这话一出,那道长的目光便更加复杂了一些。

    几人好歹进了院子,站在院里头说话,张婆子口中热切,又是招呼宋如是,又是招呼石娘。

    再说那道长,只立在一旁,张婆子说话,他便附和着点头,不过到底是与寻常不大相同。

    张婆子有些心虚,毕竟道长日日不洗澡之事,就这般宣扬出去也不大好看,于是张婆子便借故跟道长搭话道:“道长最近也有些瘦了,也喝着鱼汤补上一补。”

    道长却不搭茬,只看着红墙琉璃瓦上的女贞树影发呆,那女贞树越过了墙头,于是红墙绿影,离远看着像是一幅画,离得近了,那红墙更红,绿意渐浓。

    宫中朱门琉璃瓦,高大的宫门,人就显得渺小。

    宫门重重,屋檐重重,深宫重重,一道消息从一个宫门传到了另外一个宫门。

    粉衣宫女立在墙根儿底下,又有个穿着碧色宫裳,头上簪着木兰玉簪的宫女。

    两人站在一处,说话的声音极低,其中一个掩口说道:“那昭仪娘娘失了小公主,已经连着好些日子不曾出宫门了。”

    另一个碧衣宫女,声音又低又轻,像是一阵风吹过,“主子们的事情,咱们还是莫要私底下嚼舌根子了,只小心隔墙有耳。”

    “这正午头上,哪里有人?”粉衣宫女又悄声说道:“宫里头这样的事情多了,其实莫说是宫里头,就在宫外这种事情也是有的。”

    这二人正说着,那厢突地听到一声娇嗔,这两人对了个眼神儿,默契的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