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来的郎君,成了长安城的热门话题,上到八十老妇,下到三岁小童,那巴蜀来的郎君,一时是模样清俊的小郎君,一时又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公子,有那邪乎的还说这郎君是从终南山下来的道士,那可是素有神通的。

    于是那巴蜀郎君虽然还没有人瞧见过,但却成了大多数人嘴里头的传奇人物,他可以是个道士,也可以是个和尚,甚至可以是个算命的,但是总之,他的模样一定是极为好看的,让人难忘的。

    当然也有人并不知情,比方说是宋如是,宋如是只怕石娘同春花因着外室之事去找李诃,于是在屋里头也呆不住。

    她索性收拾一番出门去了,先是到巷子口去找那小乞丐,谁知道那小乞丐并不在。倒是那巷子口的包子铺这会子正是做买卖的时辰,刚才出了笼屉的大包子,热气腾腾的散着香气。

    自家院里头甚是清净,但出了巷子又有不同,宋如是看那巷子口热热闹闹的。有卖包子的,也有别的买卖,也是挑着担子的,锅灶热气腾腾的,也围着人买。有人买卖的地方自然就是热闹的,有拉扯闲话的,也有笑着说话的。

    宋如是看那小乞丐不在,便打定了主意,只先去杏林堂一趟。杏林堂在西市之中,并非在主街上,其实大多数的药铺并不在主街上。

    杏林堂也算过了个年头了,好些特意过来瞧病的,于是铺子里头人也不少,连带着隔壁间的铺子声音也不错。

    郎中微眯着眼睛,手搭脉诊,这会子功夫铺子里头有几个抓药的,也有个吃坏了肚子的,被扶到一边儿歪坐着。那人许是难受,时不时的就要哼唧两声。熬煮的草药味道,从后院传了过来,正是新请的小伙计在后院熬中药。

    壮士素有身手,便是抓药也是利索麻利,他身后一层层的抽屉,镶嵌着铜把手,轻轻搭在上头,手指略微使力,那抽屉开了一道缝,一股药香便窜了出来。

    壮士转身拉开抽屉,手法恰到好处,他自然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能成为药铺里的抓药的伙计。这抓药的小伙计同那铺子里头杀猪的,其中可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若不是特意走到猪肉摊儿上,壮士几乎忘记自己先前也是个杀猪的。唯有走到猪肉铺子的前头,壮士才会想起之前的种种刀法。

    铺子里的闹肚子的那一位似是又疼了起来,只呻吟着催促了两句,壮士看那人捂着肚子,脊背弓在一处,于是抓了药,便去后院看那药炉子。

    小伙计年纪不大,干活倒也仔细,性子也是个沉稳的,瞧见壮士进来,便急忙起身道:“小的一直守着药炉子,不过这药只怕还要一刻钟才得。”

    “无妨……”壮士看着那小伙子手上的蒲扇,口中又叮嘱了一句,“合着还要一会儿功夫,你且坐着看顾。”

    “小的本就是个做粗活的,若是叫小的坐在板凳上,便要浑身不得劲。小的也在别家做过小伙计,倒是没有一处比得上这杏林堂的。那郎中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还有郎君你也是个热心肠的,这叫小的心里头实在感激不尽,能进了这杏林堂真是小人的运道。”小伙计自然又是一番感激,倒是叫壮士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随口应承了两句,索性又回了前头。他方才转到前堂,便瞧见了自家娘子身上的红衣裳。

    宋如是正同郎中说话,瞧见壮士,便温和道:“正找你呢。”

    “娘子找我做什么?”壮士开了口,又觉得不妥,到底是又添了一句,“可是家里头出了什么茬子?”说完这话,壮士仍旧觉得不妥,于是又亡羊补牢道:“娘子过来可是要抓药?”

    壮士一连说了三句话,索性吐了一口气,而后清了清嗓子,又郑重其事的看着宋如是,口中又说了一句,“娘子莫不是身子不舒服不成?”

    “壮士?”开口的是睁开了眼睛的壮士,他手指搭在脉诊上。脉诊乃是平素用惯了的,有人过来瞧病,便是病人的手腕搭在脉诊上,若是无人过来瞧病,便是郎中自己的手腕搭在脉诊上头。

    郎中看着壮士,下巴的羊角胡也仰起半截子,“你且去后头瞧瞧,那草药可是得了。”

    壮士舒了一口气,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般,他看向宋如是,口没话找话的寒暄了一句,“娘子先坐着,我这便去后院儿瞧瞧去。”

    壮士话一出口,便逃也似的去了后院儿,那小伙计瞧见壮士便急忙起身,口中笑道:“这一刻钟的功夫还不到,这药只怕还要再等上一会儿。”

    “无妨……”壮士随口道:“这熬药最是费工夫,你且坐着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