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门外,台阶上站着小丫头,他脸颊微微发红,一双眼睛满是怒气,她看着扶着门框的桂花,口中气咻咻的说道:“桂花婶子这话说的可不对……”小丫头气的脸蛋儿越发气得通红,“他即便是个孩子,那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有爹有娘。便是进了城,没有爹娘跟着,那也是总有个安置的地方。他既然弄坏了婶子的绣鞋,就该给个说法。”

    “你这丫头就是个死脑筋,方才奴家说了半天,你莫不是一句没有听到不成?”桂花扶着门框,也提高了音量,“狗剩儿还是个孩子,再说他又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如此揪着不放?”

    小丫头还要理论,却不妨那院里头冲出个老头儿,那老头儿身上穿着靛青色的袄子,身形瘦巴巴的,还未走至身前,就高高扬起了手。

    张媒婆眼疾手快,只赶忙的拽了小丫头一把,而后那老头手上的门栓就招呼到了小丫头脸前一寸的地方。

    小丫头吓得脸色发白,再看那老头儿一脸凶相,举着门栓就骂了起来,“我倒要瞧瞧是谁要上门理论!”

    张媒婆一伸脚,露出破了洞的绣鞋,语气颇为平淡,“奴家的绣鞋被你家狗剩儿拿炮仗崩了个窟窿,你老人家且说说,该如何打算?”

    那老头儿看也不看,只瞪着眼睛,手上举着门栓,语气极为恶劣道:“我知道你该如何打算?你说绣鞋上的窟窿是狗剩儿拿炮仗崩的,谁人瞧见了?”

    自打这老头儿出来以后,桂花也变了脸色,口中说着客气话,面上却带着鄙夷的神情,“那孩子左不过不会说谎,待会儿等狗剩儿回来了,奴家自会问个分明。”

    “再说那放炮仗的又不止咱们狗剩儿一个,你这婆子许是看花了眼,只把旁人看成咱们狗剩儿了!”那老头不给张媒婆说话的机会,张口又斥道:“我老人家什么人没有瞧见过?像你这种吃肥丢瘦的也见得多了!”

    “吃肥丢瘦?”小丫头听着两人一唱一和的,只把那狗剩儿摘得干干净净,她看着老头儿手上的门栓,口中怒道:“奴婢瞧着你们才是吃肥丢瘦的东西!”

    小丫头这一句可算是戳了马蜂窝了,那老头儿眼睛一瞪,门栓一丢,扯开嗓子就嚎了起来,“如今这世道,竟是没有半分天理,小老儿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了,倒是头一次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如此少不得要去请了捕快过来分辩分辩!”

    那桂花听到这一处,下了台阶,口中故意说给张媒婆,“爹你莫要恼,你难得进城,奴家自然要为你讨个公道回来。”

    “你若叫捕快尽管去叫。”小丫头气的要命,随即接口道:“奴婢就不信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婶子的绣鞋破了洞,倒还没个地方说理去了!”

    那桂花斜眼瞪了小丫头一眼,而后便急吼吼的去了巷子口叫捕快去。那院门口的老头儿也没有闲着,指着小丫头的脸就骂了起来,“你这烂牛牵的腌臜东西脏心烂肺,总叫你不得好死!叫你被人扒皮抽筋,叫你浑身流脓,叫你生儿子没屁眼儿!”

    小丫头哪里听过这样的腌臜话,她红着眼睛,还要理论,却被张媒婆拽住了胳膊,“那灶台上还坐着水呢,你且回去瞧瞧去,省得烧干了锅!”

    小丫头争拧着不肯回去,“奴婢不回去,奴婢要等着捕快过来,奴婢就不相信,这地方竟是没有天理了!”

    “还闲不够乱吗!”张媒婆低声斥了一句,又凑近小丫头,叮嘱了一句,“你且在家看好姑娘,莫要叫人上门挑唆了去。”

    小丫头红着眼眶含着泪,狠狠瞪了那老头儿一眼,这才不甘愿的回去了。一进院,眼泪就流了下来,她随手一擦,到底是脸皮子薄,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再说那巷子里头站着的张媒婆,眼看小丫头回了屋,她这才吐出一口气,只看着那老头儿,口中突地笑道:“老爷子怎地自己进了城?怎么不见你家老太太呢!”

    那老头儿斜眼儿又去瞪张媒婆,口中哼了一声,“你管的倒是宽,也不怕操心多了累死你!”

    张媒婆见过许多人,但是这般不讲道理的老头儿,倒是头一次瞧见,她吐出一口气,面色和缓,又开了口,“头年的时候老太太进城的时候,奴婢还陪着老太太坐了一会儿,那老太太为人真好,又最是和善,想来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道理。”

    “你这婆子方才不是很猖狂?怎么这会子不猖狂了?”那老头儿冷哼了一声,“你莫问同我套近乎,这一桩事情我告诉你,便是你说破了大天去,那也是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