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丫头站在院子里头,只觉得浑身发冷,她低着头,脚下青砖模糊一片,她口中低声道:“你莫要再说了……奴婢这就帮你做活……”

    “姑娘既然想做活,奴婢总不能拦着,不然再得罪了姑娘便不划算了。”那婆子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只斜眼看着地上的荠菜,“姑娘且把这荠菜择了。”

    刘婆子脚边儿搁着个竹篮子,里头盛着半篮子的荠菜,地上另有一些择的干干净净的荠菜。

    黄丫头耳朵眼儿渐渐能听到声儿了,她微微抬起眼皮子,“还有旁的吗?”

    “姑娘真是伶俐。”那婆子高声笑了起来,“前些时候阴天下雨,那被褥潮乎乎的,睡起来实在不舒服。今日天气不错,姑娘便把奴婢的被褥拿出来晒了。”

    黄丫头再不吭声,只蹲下身子去择菜。荠菜和胃,止血,利尿,明目,叶子却生得张牙舞爪,她蹲在地上,低头摆弄着荠菜,去了根儿,择了黄叶子,把那择干净的荠菜码在一处。

    这院落不大,开着一道木门,榆木的木门涂着清漆,年头也不少了,门框底下的都起了漆皮,进门的时候,不小心衣摆上就会沾上一些。

    所以寻常进门的时候,总要小心一些,如今那门框边上不知何时凑了几人。

    这几人年纪大些的有四十多岁,还有年纪小一些的丫鬟模样的,相貌大抵寻常,衣裳也都是黑色酱色。

    几人瞧见黄丫头被欺负了,便窃窃私语起来,其中有个年纪大些的婆子,口中劝道:“这姑娘家瞧起来正正经经的,刘婆子你莫要平白无故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奴婢坏了她的名声?”刘婆子登时来了精神,“奴婢倒还怕被她坏了名声,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头的,这男人进进出出的,她不嫌臊的慌,奴婢还觉得没脸呢。”

    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方才说话那婆子,捂嘴笑道:“这男人进出,你这婆子如何知道?”

    “那么大个人进进出出的,谁还瞧不见?”刘婆子瞪着眼睛说道:“这话说起来丢人死了,不过这镇日里男人一进院子,屋里头就开始嚎叫起来,奴婢活了许多年,还没有听到这般不要脸的动静。”

    那瞧热闹的几人,有个脸皮薄一些的丫头登时红了脸,只低声说道:“刘婆子你这嘴整日里没个把门的,人家好歹是个姑娘家的,被你这般一说,以后还如何嫁人?”

    刘婆子看见说话的是庄子里的椿儿,这椿儿瞧起来老实,其实心思最多,镇日里在庄子里挑唆是非,最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于是便扯开了嗓子说道:“不生不养才是姑娘家,奴婢活了这么久,倒是还没有见过生养过的姑娘家。”

    “她若是还有些脸皮,便该镇日里躲在屋里头,莫要出来丢人现眼。结果她偏要出来现眼,奴婢叫她一声姑娘,她倒是没羞没躁的应了,看样子只当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刘婆子瞧见有人凑热闹,那嘴巴就似是抹了油似的,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这大姑娘可不是装出来的,若是人人都能装成大姑娘,那暗门子的生意只怕要踏破门槛了。”

    那椿儿立在门口,只低头扯了扯衣角,酱色的衣裳跟大酱一个颜色,把人衬托的灰突突的,没地里带着股子土气。

    她心底里想着,又去打量黄丫头,但见黄丫头身姿窈窕,头发梳的又光又亮,身上的衣裳颜色也鲜亮的紧,黄澄澄的颜色就跟田埂上长着的花骨朵一样明快。

    椿儿上下打量着黄丫头,心里头又妒又恨,又见黄丫头头上别着的银簪子,心里头便起了意,只口中酸溜溜的说道:“城里人可不比咱们这些个粗人,刘婆子你说话还是小心些点好,莫要吓坏了城里的姑娘。”

    “城里的姑娘?”刘婆子一脸嘲讽,一脚踢在荠菜上,“城里的姑娘也分三六九等,就姑娘这般浪不够的,在那城里头也是最下等的姑娘家,怎么到了咱们庄子上就主贵起来了?”

    “如今咱们虽说是在庄子里的土老百姓,但也是要脸面的,如此看来,咱们却是比不得城里的姑娘,毕竟人家是个不要脸的。”

    刘婆子这话引得众人哄笑起来,黄丫头面上挂不住,只猛地起身看着刘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