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不知夜色遮盖了声音,还是声响随着白日逐渐消散,天擦黑的时候,周围尚且有些动静,待真到入了夜,四周便安静起来。便是连白日里极为熟悉之处,也变得陌生起来。

    有钱的人家门前屋后都挂上了灯笼,次一些的,门前屋檐底下也要挂上灯笼。挂上的灯笼也有讲究,便是挂双不挂单。挂上灯笼最好为红色,也有提升贵人运这一说。

    人人都想遇贵人,指望着贵人相助,于是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于是这贵人就成了能识千里马的伯乐,只可惜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王嫂子与桂花的贵人乃是张媒婆,这与王嫂子桂花来说好歹是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且说王嫂子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唯恐倒霉遭殃。那桂花在巷子里被人一通羞辱,又泼了几盆子洗脚水,心里头也犯了怵。

    这两人在屋里头呆了一天,只天擦黑之后,桂花方才偷偷摸摸去了王嫂子家里头。

    王嫂子记恨这桂花,只扶着门框,口中冷嘲热讽了几句话,“白日里出了那一档子事情,你倒还好意思上门?奴家镇日里被你糊弄,直到这档子事情才算是看清你这为人!如今认清了你,倒也还好,省得回头被你发卖了,还要替你数钱。”

    “王嫂子误会奴家了……”桂花也扶着门框,一半身子跨进门槛,口中连连解释,“王嫂子有所不知,那白日里奴家也是心里头害怕,这才失了分寸,其实奴家的为人王嫂子平日里也清楚。奴家就是这么个糊涂人,哪里有那么许多心思?”桂花回头看了看外头,又低声说道:“咱们如今也不是挑理儿的时候,眼看天都黑了,咱们还是快些去张媒婆家里头瞧瞧去,好歹是解了咱们的霉运才是正经。”

    “这会子功夫,你倒是又想起奴家来了?”王嫂子撇了桂花一眼,“若非如此,只怕奴家请你,你也不会登门咧。”

    “王嫂子莫要说了……”桂花讪讪道:“这天黑了,咱们不快些想想法子,这夜里头只怕都睡不安生。”她又凑近了王嫂子,“再说方才奴家听到张媒婆已经回来了。”

    屋里头亮着灯,外间多宝阁上摆放着的神像,在光亮处,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外屋的案几上摆放着蜡烛,烛光透过落地屏风,与里屋的烛光汇在一处,宋如是坐在床榻上,衣襟微微敞开,身旁的坐着一脸气愤的石娘,“娘子,这老头儿下手真狠,竟把这一块儿打的青紫。”

    “无妨。”宋如是合上衣襟,口中温声道:“那老人家瞧起来并不认识咱们,即便是有心,只怕也是受人主使。”她末了又添了一句,“估摸着也是为了几两银子的干系。”

    石娘把那药瓶子搁在案几上,口中又埋怨了几句,“奴婢当时没有瞧见,若是瞧见,哪里肯依。”石娘性子急,说话间就起了身,只口中说道:“厨房里还坐着汤锅,奴婢这就瞧瞧去。”

    石娘出了正房,就径自去了后院,厨房里头亮着灯,隐约能瞧见春花的身影,她不着急去厨房,反倒是去进了穿云的屋。

    石娘推门而入,口中吆喝了两句,“穿云你还不快些起来!”

    穿云屋里头黑七八扭,好在石娘熟门熟路,只摸黑走到了床榻上,伸手一摸,果真摸到了一人,她用力扯了扯穿云的胳膊,口中催促道:“穿云你倒是快些起来,家里头出事了。”

    “何事……”穿云打了个哈欠,声音发懒,只躺着不动。

    “娘子被人打了……”石娘提起这茬就觉得气愤,“就今日里上门的那老头儿打的,只把娘子身上打的好大一片儿青紫。先前奴婢没有瞧见,方才瞧见了,那老头儿下手倒真狠。”

    “还有此事?”穿云霍然坐起了身,“怪不得今日总觉得那老头儿不顺眼!按说咱们平日里即便瞧不见十个八个的老头儿,三五个老头儿倒是能瞧见的,从来没有哪一个老头叫人这般厌烦。”

    “这老头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上门就打,若非咱们拼命阻拦,他若投了井,这哪里还说的清楚去?”石娘有些后怕,“那巷子口平素就有捕快转悠,若是听见些动静,赶了过来,你尽管想想,此事哪里还有咱们分辩的余地?”

    “这老头儿倒是个狠角色,只拿着自己的性命栽赃咱们呢。”穿云起了身,穿上鞋子,只口中慢悠悠的说道:“我这就找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