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娘终于推门而入。  正房里头亮堂堂的,案几上的烛光摇曳,照在宋如是的身上,让她瞧起来有几分神秘。  外屋屋角的滴漏发出轻微的“嘀嗒”的声响,石娘瞧见自家娘子蹲在地上拿着帕子擦拭着什么,石娘探身去瞧,雪白的帕子上染着一大片刺目的红色。  石娘的心一抽,口中担忧道:“娘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她不等宋如是出声,就又急声说道:“奴婢这就去让郎中过来……”  她走到门边,扶着门框,不由迟疑起来,她实在不愿回去面对郎中,心中不免犹豫起来。  “石娘莫要担心……”  宋如是起身把那帕子随意丢在一旁,口中安抚道:“石娘莫要慌乱,这并不是血,而是朱砂。”  石娘松了一口气,口中轻松道:“娘子吓了奴婢一跳,奴婢还以为娘子受了伤了。”  她虽是松了一口气,但也上下打量了宋如是一番,待瞧着宋如是面色红润,神色柔和,便也彻底的放下了心,“这黑天半夜的奴婢还以为家里头进了贼了,此番看来倒是奴婢想多了。”  宋如是又掏出一条帕子,仔细擦拭着手指,口中笑道:“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哪里有那么多的贼人,再说家里头不是还有穿云。”  “穿云那小子只怕还没有回来。”石娘仔细听了听外厢的动静,口中带了笑,“方才那妇人的事情还是穿云告诉奴婢的,他后来听到那院子里头还有动静,像是又打起来了,于是便又猫在人家屋顶上瞧热闹去了。”  “原来如此……”宋如是低头擦拭着手指,口中恍悟道:“这穿云的精神头倒是好,大半夜的不在自家守着,倒是上了旁人的墙头。”  “穿云近日也不知道怎么了,不是在东家的墙头上就是在西家的墙头上,反正就是不回家,按说那欢儿姑娘此番也住到客栈去了,他又何必这般为难自己。”石娘提到穿云近日的行为,就有些疑惑。  石娘不知欢儿姑娘身死,宋如是却是明白的,她张口欲言,突然听到一声凄惨的叫声,于是猜测道:“这又是怎么了?莫不是那妇人?”  “奴婢这就瞧瞧去。”石娘不等宋如是话说完,就急吼吼的出了屋子。  这正房的门帘子晃晃悠悠还未停下,就又被人掀了起来,进门的却是李诃。  李诃一身圆领澜衫,衣角翻飞,翩翩风姿。  “阿如。”李诃拉过宋如是的手,就着烛光仔细看着宋如是的神色。  “郎君怎地现在回来了?”宋如是有些惊奇,这李诃明明约好了跟那萧公子出城去了,说是要三五日才能回来,这才不过一日怎么就匆匆而回?  “弘文馆里出了些茬子,于是便提前回来了。”李诃揽过宋如是的肩头,口中轻声说道:“先前不知一日三秋,此番才能体会。”  宋如是瞧着突然情真意切的李诃,一时之间又羞又臊,又不知李诃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但是此情此景,她又不好驳了李诃的面子,只搂着李诃的腰,口中娇羞道:“一日三秋虽是焦心,但是日日这般过着,一天倒是能顶旁人三天,这样算下来一辈子也能顶旁人三个轮回,如此算来,倒也划算。”  李诃不语,只搂紧了宋如是,外厢吵闹声更甚,李诃方才开口说道:“我宁愿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也不愿这般

    焦心。”  宋如是听到这话,不由动容道:“郎君竟是这般想的,奴家还以为郎君想要长命百岁。”  李诃轻笑一声,他松开宋如是,深深的看了宋如是一眼,“即便要长命百岁,也要同阿如一起。”  宋如是心中思忖着方才李衡之事要不要告诉李诃,正犹豫间,后院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声,“打死人了……”  宋如是吓了一跳,那声音凄厉也听不出是男是女。就在这时候,门帘子一掀,又是石娘。  “娘子,你听到方才的声音了吗?”石娘一脸兴奋道:“那妇人被打的狠了,竟是浑说起来,她告诉她家相公,说是不止她腹中的孩子,便是连带着她家的闺女也不是她相公的。”  “她家相公哪能不恼,于是下手更狠了,这妇人趁着相公去拿门栓的功夫,便跑了出来,此番正在后巷叫嚷呢。”石娘眼眸发亮一脸兴奋的看着宋如是。  宋如是不想这巷子里竟有如此胆大的妇人,于是跟着李诃说了前因后果,李诃却是笑道:“这妇人不知惜福,只怕日后还有一番苦楚。”  “这妇人一门心思的只等着那货郎来娶她,哪里还顾得着这么许多。”石娘笑嘻嘻的说道:“方才听这妇人的意思,竟是连那货郎的家在何处都不知晓呢。”  这一夜,竟是闹到了夜半三更,月光柔和,群星璀璨。  这一夜,即便再长,也终究会过去。  天方才大亮,石娘就起了身,她推了推身旁的春花,口中掩不住的兴奋,“春花你昨夜又听到了什么动静没有?”  春花打了个哈欠,面上带着朦胧的睡意,“石娘你昨夜又是说梦话,又是打人,闹得奴婢一夜都没有休息好。”  “春花,对不住了。”石娘口中抱歉,终究忍不住又问道:“既然春花你昨夜没有休息好,那你后来可曾听到那妇人的动静?”  春花平躺着,略微活动了下酸胀的胳膊,口中没精打采的说道:“那妇人闹了一会儿,便不闹了。”  “就这?”石娘有些失望。  “奴婢也没有听清楚,不过听着那妇人的口气像是要去找货郎。”春花说话间起了身,她穿上鞋子,又去屏风上取了件儿珍珠白的衣裳,披在身上,低头扣着纽袢。  “找那货郎,那货郎若是当真肯娶她,又何必让她一人单打独斗。”石娘不以为然道:“何况她肚子里头还怀着货郎的种,这货郎也不是个东西,勾搭谁不成偏要来勾搭这拖家带口的妇人。”  “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春花打开房门,深深嗅了一口清晨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