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不用灰心,这天下大乱正是英雄并起之际,以少府之能就算不能创立象始皇帝一样的千秋功业,想要成为一方诸侯又有何难?这荥阳乃是军事重镇,北有敖仓可供屯粮,南有宛城这样的肥沃之地,占据此处正可大展宏图。”优旃目光敏锐,他一眼就看出了章邯内心的不甘与挣扎。

    “奈何军中士卒皆受申阳节制,他们岂会听我这一个秦国降将的鼓动?”章邯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少府久带兵马,怎么忘了这些士兵为了什么的道理,营中的这些士兵虽然来自关东,他们也的确是抱着反抗暴秦的目的入了军中,但时至今日,暴秦早已不复存在,原先秦国的那些苟法严令也再不会管到关东六国的土地上,在此情况下,项羽、张耳、申阳这些诸侯们征兵入伍扩充自己的队伍其实又哪里是为了去与秦国作战,分明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士兵们又不是傻子,他们岂会看不到这一点,所以,只要少府能多许些士兵好处,让他们的私欲得到满足,这军心还不是一样会站在你的一边。”优旃笑了笑,信心十足的继续游说道。这些话优旃当然不可能思谋得这么周详,早在临行之际,傅戈就已经将一些准备好的说辞教给了优旃。

    关东的情形确实如优旃所说,刚开始的时候,那些诸侯们打着反秦的旗号确实能吸引许多被秦国苟政压迫得活不下去的百姓前来投奔,但现在情形不同了,秦国在关东的统治已经瓦解了足有二年多了,这片大地实际上由大大小小的诸侯们在统治着,在新的统治者治理下,百姓发现他们的生活并没有比秦时改善多少,苟政依旧,赋税依旧,劳役徭役更加的繁重,甚至于因为不断爆发的兼并战争,因为打仗而死亡的人数急剧攀升,老百姓的日子反倒比秦时更加的不好过了。

    “可是一旦我举兵自立,项羽势必倾师来剿,单单以荥阳的这点兵力,又如何敌得过十余万楚军的猛攻?”举事事关重大,在这样重大的决定面前,章邯还是有些不自信。经过巨鹿、棘原二次大战之后,章邯的的确确患上了项羽恐惧症,只要一见到项羽来袭,他就立马觉得自己矮了半截。

    “少府糊涂了吧,项羽若是率军来了你不会跑吗,这关东大地尽是男儿驰骋的舞台,想那些割据一方的小诸侯又有哪个是你的敌手?”优旃的伶牙利齿和对军事上的不凡见解让章邯立生刮目相看的感觉,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是傅戈向优旃提及的新的军事战术思想,其实,章邯之所以会输给项羽,就在于他只会打死仗,不会审时度势根据自己的长处去与对手周旋。

    “优旃,你这么尽力劝我起兵,莫非是受人之托?”章邯也不是没有头脑,从优旃的一连串富有逻辑性的话里他听出了隐藏的意味。

    “少府果然精明,不错,我这一次来荥阳是受傅丞相之托而来,少府不会不知道傅相是谁吧?”优旃淡淡一笑,至此时,也不需要再隐瞒自己的来意了,他就是受傅戈的差遣来游说的。

    傅戈,章邯岂会不熟悉,事实上是他太熟悉了。

    荥阳,就是脚下的这一座城市。

    大秦二世二年十一月,那个恶战后的下午。

    他看到一个甲衣破烂不堪满身浴血的小兵提着一把断剑,毫无惧色的站在遍布着尸体的战场上,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章邯只觉得仿佛这周围的一切都为这个小兵而特意摆设的一般,纵算是千军万马的场面也不能消弥那个年轻躯体里散发出的坚韧不屈的活力与浓烈的战意。

    “你是何人,见了本将军为何不跪?”章邯迄今仍记得,在第一次见到傅戈时说的话,当时他听到的回答是:将军何不下马。

    勇者无惧,一个小兵居然能有如此的胆识,这着实让章邯感到吃惊,也正是因为这一份惊异,让他下定了将傅戈留在军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