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冷水扑脸,而后狠狠喘了口气。

    发梢打湿,软软服帖在脸上,卞梨将其捻开,心里莫名就多出几分郁结。

    她的青春里到处都是余漾的身影,流泪的的大笑的,沉静的温娴的,各种各样的余漾。

    从《鸣鸾》里一袭红裙的公主开始,再是同性电影《热带鱼》中青春恣意的贝斯手迟蕾,卞梨至今记得迟蕾脚踝上的蝴蝶纹身,彩色斑斓,那时盘桓在她梦里整整三月之久。

    蝴蝶吻过她的指尖、发梢,锁骨,把她眼底的渴望都用一把彩色的火燃烧起来了。

    《热带鱼》是卞梨真正喜欢上余漾的转折。

    要说之前只能算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欣赏——因为余漾那张脸,足够漂亮。可在迟蕾这角色之后,却仿佛唤醒了卞梨心底一种隐秘的、关于青春的任性叛逆。

    她开始揣摩,学习迟蕾的打扮,黑色皮裙、钻石耳钉,高马尾脏辫,过膝长靴……纹身,大声说话、玩机车,日常逃课……

    似乎这样就能够把“乖乖女”的标签全然置换、摈弃,换得父亲的一点关心、怜悯。

    却没有。

    高一时,最后一次和父亲卞兴海吵架。他说,你吃我的,用我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现在要你去和那姓段的谈朋友,你还不乐意?

    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卞梨在心底冷笑,这男人西装革履,说话冠冕堂皇,病床前握着母亲的手,许诺誓言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

    也是,不管哪个女人,在他眼中不过也就这点价值。

    卞梨推翻了整面书柜,里面多多少少放了些父亲送的书。

    可塑料碟掉在地上的声音太清脆,卞梨怔在原地,看着满地的彩色,火气涌上来,当时也都想砸了那一大堆的碟。

    ——所有努力仿若都是无用功,像个笑话。

    男人早把妻子忘了,何况她呢。

    可在看到封面上女人漂亮妖娆、又带着点温情的笑容时,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哭出了声。

    怀里塑料碟片的角硌到细嫩的肌肤,很疼,垃圾桶的臭味隐约飘散过来。

    可卞梨来不及管了。

    她只想狠狠地痛哭一场。

    一辆皮卡敞着窗快速驶过,音乐躁动的鼓点声和贝斯的电影暴风雨一般将卞梨砸醒了。